周开阳眉头紧皱,看起来一夜没睡好的样子,可能计划着一旦她出事,一跃而起去救她吧。
“真的谢谢你,但只是如此了。”
“知道么,你的离婚证给了我勇气,我愿意照顾这样破碎的你,甚至自私一点,如果你不破碎,我连踏进这个家的资格都没有。”周开阳固执,推着眼镜,“我昨晚甚至在想,江倾如果没回来多好”
“你希望他真正死亡”
“这样会刺激到你吗”周开阳镜片下的眼睛充满痛苦,“我只是坦诚跟你交流,也并不是希望他真正的死想到你为他的付出,他一无所知,就为你不平”
纪荷摇头,很愤怒,“你不可以诅咒他,这样我们不必做朋友。”
“我说了不是真正希望那样而是,想到你受得苦,就气恨他”周开阳盯着那本廊桥遗梦,断断续续声,“纪荷他是英雄,从男性立场,我完全敬佩他,但是看到你泡在浴缸的样子我想不止我,他以后知道了,也会憎恨自己他毫无疑问亏欠你现在回来打搅你的生活,却不能给你病情上的帮助,我不知道是你在固执,还是他太马虎”
“你这么说话,完全没站在我的立场,”纪荷冷声,“如果站在我立场,考虑到我是一个自己生死都无法做主的病人,你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她冷笑,“当你质疑我们离婚的真假,显然也没有想过,两个孩子在我心中的地位,他们不重要吗难道比他们父亲轻吗还是沈清的那两个孩子和父母不够重要”
纪荷喘息,像爬过几座高山,坚持用口干舌燥的萎靡状态哑声“孩子、父母都很重要可沈清还是去了你问我为什么不和江倾好好在一起”
她停顿,忽而笑得比哭难看,“谁能保证我不会第二次自杀你吗还是医生”
周开阳哑口无言。
“我只有靠我自己,你不会明白的,江倾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他帮不了我”
纪荷想了想,笑说,“我一年没有来例假你信吗”
“信”周开阳伤感,她枯萎了,但谁都帮不了她。
“我畏光你看书宁愿眼睛坏掉都不忍心开大灯,我真的感激你,但你不准对江倾有任何怨怼,以朋友的立场也不可以,是我自己的心魔,我为什么不能像许莱一样走出来呢许莱的重生不是简单嫁个人那么简单有些人就是脆弱像我和沈清脆弱又可怜还假装自己很强悍”
“我愿意帮你。”周开阳不死心,这么试探的轻声了一句。
纪荷伸手摩挲自己额头,叹息,“我真他妈很累,昨晚心情很好,没维持到三小时,又差劲了。”
她翻开那本书,在周开阳被打击到体无完肤的气息中,静静说,“你上次陪我看这部电影,暗示我该走出婚姻可你知道吗,我反复看这部电影,只为等一句话”
“别说了”周开阳猛地站起身,在餐边柜前踱步,神情恐慌,恨不得捂起双耳。
纪荷笑了笑,手起刀落,在一番掏心掏肺的诉苦中,紧接着戳破他内心。
“你忍受不了一个活着的江倾,在我心中深藏,你变得急不可耐,想知道我的态度,现在告诉你,我的态度从来没变,这部电影对我而言也不是婚内出轨、女主角差点跟情人私奔的故事,我自顾不暇,吃不好睡不好连脑子都不好使,怎么会考虑这么深奥的问题,我看这部电影,就等一句话出来”
“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周开阳替她说完,神情有被戳破的悲怆。
“对。”纪荷合上书,从桌上烟盒倒出一支烟,轻车熟路点起,她苍白脸颊,在烟雾中消散一般,眼神却坚实,像一块承受风雨摧残仍然屹立在悬崖顶端的烈石。
她说自己胆小脆弱。
其实并不。
她的魅力就在于,破碎中自我愈合的能力。
永远有办法站起来。不是身体就是心灵。哪怕她曾经自残过。
自我反省、提醒,很有必要。
纪荷笑,在幽暗中吐出一个烟圈,神情迷离,“就当我病入膏肓,原谅我现在做的一切决定。以后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没有上帝视角对不对现在的我,只想寂静。以后不用看着我,三个月前的事,绝不会再生。”
“你真这么确定,为什么和江倾离婚”
“还在固执。”纪荷叹息看向他。
周开阳大好青年,执迷不悟。
太让人痛心了。
她劝,“如果你做不到一开始的承诺,及时止损。不然,我可要帮你止损了。”
“如果我能做到”
“那我嫁给你现在、立刻。”纪荷笑,“但是你不行,我们共事八年,彼此了解透彻”
这一通谈话结束,周开阳早饭没吃,气冲冲离开。
可能近段时间不会再来。以后呢,还是会关注她。
纪荷没想到这个“以后”,短暂到当天下午两点钟他就来消息。
给了一张心理测试卷,让她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