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河粮仓偷袭一事,最终也只是以沈时戬将身边十数将军、副将调任换职、他自己也写了请罪折子,上奏请罚结束。
祁河一战过去一个半月后,朝廷派来的天使到了位于云州城内的安北都护府,为沈绍安举办庆功宴。
庆功宴前一天晚上,一张名单也送到了沈绍安手里。
参加庆功宴的有都护府副都护曹成刚、监军齐大福、京城来的天使、云州刺史董青濯,还有沈大将军及其副将,赤水县县令魏无庸,以及都护府的其他府官。
大哥作为赤水岭守将,没有军令,不得随意离开,所以这次没能过来。
这次庆功宴,沈绍安将大哥送他的轻甲穿了过来。
年轻的小将军眉目如画、面如冠玉,容姿俊逸不凡,身形高挑、肩平背直。一身银白轻甲穿在身上,内里青衣皂靴,腰带束得紧紧的,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他没有带盔帽,将一头乌高高梳起,用带束在头顶,长长的尾乌缎一般垂在身后。再加上那张倾国倾城、美艳绝伦的脸,一下马,立刻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门口持剑侍立的府卫兵士眼睛都落在了沈绍安身上,有几个还悄悄红了脸。
进了门,来往的侍女惊呼声四起,红着脸捂着嘴,人在往前走,头仍然扭回去盯着沈绍安的背影目不转睛。
有几个侍女甚至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点心酒盅洒了一地,府内原先的井然有序顿时乱了。
这阵仗,搞得沈绍安着实有点……飘飘然。
与京城那些别有用心、令人作呕的觊觎的目光不同,这里的人目光直白热烈,就算被这般盯着偷看,沈绍安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
沈绍安承认:他现在虽然表面冷然,内心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骑兵营那群大老粗,除了开始的时候,面对他那张脸还有点扭捏之态,没两天,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沈绍安被揍得不轻,身上脸上几乎每天都带着淤青。
跟这帮大老粗混在一起,沈绍安渐渐习惯了打着赤膊在泥地里摔跤打架、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犊鼻裤下河捞鱼……
别人都晒成了古铜色,偏他越晒,皮肤就像光的玉,一点不见变色。
而且他现在,肌肉条件非常好,六块腹肌已经小有规模。有腹肌不能秀,那是一种类似于锦衣夜行的浪费!
“绍安哥哥,绍安哥哥!”一声声急促地呼唤自身后响起。
沈绍安一听就知道是月薇这个小丫头,连忙顿住了脚步。
游廊尽头,一身红衣的月薇快步向他跑过来,白净的小脸漫上一抹红云,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她停在沈绍安面前,红润润的小嘴微张,微微喘息着,眼睛迅往沈绍安腰间一瞥。
见沈绍安没有佩戴她送的香囊,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接着又换上一副笑脸,再次唤道:“绍安哥哥。”
沈绍安笑,“薇儿,你怎么来了?”他看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慢悠悠朝这边走的莫斯特勒,莫名感觉小丫头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她明明在笑着,如以往一样灿烂,沈绍安却从她的笑里读出了难过的味道。
沈绍安笑容微敛,问道:“小丫头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跟哥哥说,哥哥替你出气!”
小丫头眼圈一下子红了,忍了好半天才勉强笑了笑,道:“是绍安哥哥欺负人家的呢。”
“胡说八道,我哪有欺负过你?”沈绍安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许诺要请她吃饭来着,“可是因为我没有请你吃饭吗?这段时间训练忙,过几日沐休,我一定去找你。”
莫斯特勒在距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再往前走。
月薇迷恋的眼神落在沈绍安脸上,轻声道:“绍安哥哥比薇儿上次见时又好看啦。”
沈绍安张开双臂微微转了转身子,得意地说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这身软甲,是我大哥送我的,是不是特别帅?”
月薇不懂什么叫“帅”,但还是点了点头,强笑着说道:“绍安哥哥,薇儿今日,其实是来跟绍安哥哥道别的。”
话音一落,小丫头眼里立刻溢满了泪。
沈绍安连忙问道,“道别?你要去哪?回西缇吗?”
“我父汗,答应了大梁皇帝的要求,我跟莫斯哥哥,要去大梁的京城啦。”月薇努力笑着,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声音也开始颤抖,“绍安哥哥,以后,薇儿还能再见到你吗?”
沈绍安明白了:这是大梁跟西缇达成了共识,送莫斯特勒和月薇郡主去京城,大抵就是一个做质子,另一个,皇帝明年就开始娶后纳妃,月薇或许就该入宫为妃了。
小丫头哭的一塌糊涂,沈绍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若没有这个时代的礼教束缚,他或许可以替她擦擦眼泪,再说几句笑话逗她开心。
若他是女子,可以抱抱她、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别怕。
他也知道月薇的心思……
可是他们两个之间,便是没有赫连瑾,也没有可能。
既然没有可能,他就不能做出一些逾矩之举,让这小丫头产生误解,从而在两人无望的感情里越陷越深,最后害了她。
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而过,最后化作一句,“我以前,是皇上身边的伴读,若不是来了北关,许是已经进宫做了侍卫。皇上,他聪慧睿智、温和纯良,是个难得的好人,定会善待你,跟莫斯特勒。而且,我家在京城,每三年我也会回京述职,日后,定然是能再见到的。”
月薇泪流满面,哽咽说道:“绍安哥哥,你知道我喜……”
“薇儿!”沈绍安迅打断她的话,将头别转开来,望着旁边廊下那簇不知名的花草,轻声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绍安,军令在身,恐怕不能去送你。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