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把每个儿孙后代都想了一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身子微微地前后轻晃,仿佛怀里还抱着软香的重孙。
“哇~~”
孩子的哭声唤回了林自在的思绪,她起身向场院里嚎哭的孩子走去,那是个五六岁的男孩,他正仰天大哭,一个鼻孔里流出鲜血,和着鼻涕眼泪都淌到了嘴里。
林自在只有一块手绢,没舍得给这埋汰孩子用,她伸手将他左手高举,掐住中指指根止血。
这孩子的哭声真是影死个人,她那么多儿孙,可没一个这么赖唧唧的。她不耐烦了,“别哭了!一会儿就不出血了!”
那孩子依然倔强地哭,中间还停顿了几秒,抽噎两下,顺便咽下了流到嘴里的鼻血,林自在顿觉恶心,转过了头。
那孩子嫌手指头被掐得疼,恼怒地甩开她,昂着头嚎哭着回家去了。
林自在这才觉,这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那老太太还没回来。
意念一搜,就见老太太正在自家院子里忙活,五六十岁的人,身手依然敏捷,她噌蹭爬上梯子,把十来个向日葵花盘都扣到仓房顶上晾晒,还从高处看了一眼场院和几条大路小路。
忽然,她像是现了什么,两条短腿一阵倒腾,就下了梯子,嗖嗖嗖又到了场院。
回来后也不坐小马扎,就在树下叉着腰吼那几个孩子,“都谁家的孩崽子!滚回家去!我看是不是往兜里揣黄豆了?让我逮着,看不把你爹工分全都扣光!再押你妈上台批斗!”
孩子们轰的一下都散了,老太太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林自在也从树下站起来,慢慢绕着场院溜达。
不到两分钟,张志勇背着手过来了,他盯了林自在两眼,“小孟今天到场院来了?”
“是的,张队长。今天早晨沈队长临时决定的,说是有个大娘崴脚了,就让我替班几天。”
“哦,那你都到地头了?啥前儿到场院的?”
林自在看看手表,“五点上工,我就是五点到的,是不是大娘?”林自在问那老太太。
“早,我俩到的都早,不信你问昨天夜班的老徐头!”老太太总不能说是五点广播都响过了她才从家出来的吧。
“哦,没迟到就行。我早上有公事,去地里有点晚了,走得急,一包刚买的烟都不知道丢哪儿了。”
林自在猜测,一定是他到达大地后,听说她回来看场院了,就担心他掐胡永胜或者从三驴子家里出来的情形被她看到了。
她摇摇头,“我没看见。”
张志勇还想再问,就见一个穿着灰色大褂打着绑腿的老太太拉着刚才流鼻血的孩子过来了,老太太可不管张志勇这个小队长,立起眉毛就大骂:“啊?是谁掐俺家孩子了?挺大个人不知道磕碜欺负小孩儿,有爹揍没娘教的玩意儿,我操他八辈儿祖宗!”
小孩儿伸手一指林自在,“太奶!就是她!她刚才使劲儿掐我,可疼可疼了!”
老太太眼风刷地扫过来,大杨树上最后几片叶子落下来,打了个旋儿,落在林自在脚边。
“你为啥掐俺家孩子?”老太太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林自在。
张志勇作势阻拦,“哎哟王四娘,这是前天刚到的新知青,人家是大城市齐市来的,不可能欺负小孩,要不你问问大宝子,是不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