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大师不是第一次来铁槛庵,她敏锐的觉了庵堂的变化。
“大师,请稍坐片刻,吃杯茶,我们庵主一会儿就到。”小尼姑恭敬的将妙真迎入大殿旁的静室。
妙真轻轻颔,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有机灵的小尼姑送上了热茶,茶叶翠绿、茶香清单,妙真轻啜两口,暗暗点了点头。
这茶不是什么名茶,应该只是山间的野茶,水也只是寻常的山泉水,但烹制出来,却别有一番野趣。
不多会儿,静善便快步走了进来,双掌合十放在胸前,行礼道“贫尼见过妙真大师。”
妙真抬抬手,笑道“都是方外之人,庵主无需多礼。”
静善来到近前,盘膝坐在了妙真身侧的蒲团上。
静室里燃着上好的檀香,白烟袅袅,淡淡的香气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静善道“大师尊驾来临,不知有何吩咐”
静善是个佛教徒不假,但却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人,铁槛庵又是隶属内务府的官府机构,她不可能免俗。
妙真名为尼姑,实在是公主,京中的贵人尚且敬畏,更不用说一个庵堂的老尼姑了。
妙真端着茶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茶,良久,才幽幽的问了句“听说齐王府的侧妃林氏在庵中静修”
静善愣了下,端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铁槛庵是关押犯错女眷的地方,原本就有几分遮羞的意思。所有被关进庵堂的贵妇们,对外宣称都是去了庄子静养,或是在外地,外人并不知道她们在铁槛庵。
换句话说,除了相关知情的直系家人,铁槛庵的所有女囚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
而妙真,不是庵中哪位女眷的亲人,是个彻底无关的陌生人,按照庵里的规矩,是无权探问庵中女眷的情况。
但、但妙真的身份特殊呀,静善还真不敢直接拒绝她。
“这、这”静善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
妙真淡淡一笑,放下茶碗,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静善。
静善赶忙接过来,展开一看,紧锁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
这是内务府总管亲自写的条子,言明不管妙真大师有任何要求,庵里都要无条件的执行。
言下之意,哪怕妙真想带走某个女眷,静善也不得阻挡。
纸上不止有总管手书,还有盖了内务府的印戳,静善仔细辨认了下,确认不是伪造,这才谨慎的将条子折好,直接收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她抬起头,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勿怪,庵中骤逢大乱,好容易平稳下来,贫尼不得不小心些。”
妙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林氏可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她说几句。”
静善连连点头,“在、在,贫尼这就命人将林氏带来。”
妙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等着。
静善见状,不敢耽搁,赶紧叫来一个小尼姑,悄声耳语了几句。
小尼姑匆匆而去,过了一刻钟,引着一个骨肉如柴、形容枯槁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庵主,我想跟林氏单独说几句话。还请行个方便。”妙真神情复杂的看着林氏,嘴里却这般跟静善说道。
静善哪敢拒绝呀,麻利的起身,领着几个小尼姑退了出去。
静室里只剩下妙真和林氏,以及妙真带来的两个尼姑打扮的人。
“大师,您来了”
时隔几个月,终于盼来了期待的人,林氏却没有预想中的激动。相反的,看到静善风淡云轻的模样,感受到她身上散的疏离淡漠,林氏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轻轻的吐出五个字,林氏没有等人招呼,直接跪坐在妙真的身前。
妙真道“是呀,我来了。你我相识一场,好歹有几分香火情,你又请人给我传了那样一句话,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林氏听出妙真话里的嘲讽,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师肯来看我。当年我、我不是有意骗您,而是、而是”
提到当年的旧事,妙真平静的面孔直接破裂,胸中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一双保养极好的芊芊玉手捏成了拳头。
“住口,那件事不许再提了”
妙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方才看到林氏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可怜。
林氏毕竟是她疼了好几年的孩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妙真甚至把林氏当成亲生女儿般宠溺。
如果不是妙真,林氏一个出身内务府小官的女儿,根本没资格嫁入齐王府做侧妃。
要知道,皇家不是寻常官宦人家,哪怕是个侧妃,也是有品级、有诰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