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脚步一顿。
“朋友?”
“江河,我这一辈子没遇上过什么好人。昨天晚上,你可能觉得你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自己,但对我而言,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孙二才大梦初醒,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低声音道,“虽然你砸了我,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我和你说,要向师父揭你,所以你迫不得已才反抗。
我一辈子就遇到过师父和你这么两个好人,我寻思我都成大师兄了,你成了关门弟子,咱俩应该也没什么冲突了吧?那我好生跟你道个歉,以后咱们说不定也能成为关系不错的师兄弟,相互照拂一下呗,你干啥要处处戳我伤口?”
“哦,你是这么理解的。”江河愣了愣,这才明白孙二才这脑子里究竟想了些什么,“但你还是小声点,师父耳朵挺灵的,别给师父听见了。”
“成。”
看着孙二才少有地摆出老实人的模样,江河思索了片刻,回道:“至于朋友么,还是那句话,没必要。”
“可……”
可他是真想交个知心的朋友。
江河深深叹了口气。
他道:“孙二才,我能理解你。因为你自少时起就没接受过谁的善意,所以当善意来临时,你便甘之如饴。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从不是非善即恶。
善人可能行恶,恶人也会施善。如果想要好好活着,我劝你就打消那种可笑的念头。”
看得出来,孙二才这小子估计从小挺缺爱的。
青玄子诚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只凭这一点,就无条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饶是出现什么诡异的事情也都不假思索,压根不好好想想青玄子究竟为什么救自己。
这分明就是愚蠢。
鲤国宫里估计没多少勾心斗角之事,让孙二才活得挺安逸的,以至于像条死狗一样被赶出宫去,仍然没让他涨多少教训。
昨夜之事也是,只因江河没有落井下石,他便觉得江河这人能处,迫不及待地想来联络感情,想要弥补少时不曾体会过的‘友谊’。
这性格,完全属于被拐卖后,替人贩子数钱数地最欢快的那一种。
说实话,挺可怜的。
江河虽然为了活命,能放下绝大多数的事物,但本质上算不上多么无情的人。
孙二才虽是个阉人,有些小毛病,但本性也算不得多坏,最多是有点跳,有点太想寻求关注了而已。
身体缺陷也不是他能选择的,江河曾活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当然也不会搞什么身体歧视。
如果换作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和孙二才多聊一聊,安慰安慰这个缺爱的傻蛋也未尝不可。
但在青玄观这个吃人的地方不行。
孙二才身怀‘阴血’,他的死是必然的。
和他没有交集,目睹他死去也便不会有多难受。
所以把话说的无情点,趁早断了对方那什么‘交朋友’的单纯念头,别老把脸贴过来,盯着自己在做什么,才是上上之选。
“言尽于此了。想当大师兄你就好好当,搞这些有的没的,除了会让你生出可笑的满足感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也当不了多久了。
就算江河有心提点对方,让他别那么相信青玄子,没有实力反抗的孙二才,该死也还是得死。
提点两句,反倒让自己心安了些。
想到此,江河也不愿再和孙二才聊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江河,孙二才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一开始还觉得怨恨,想着这江河怎如此不识好歹。
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有所释怀。
江河始终摆着一张冷脸,不愿与自己深交,那也实在没什么贴冷屁股的理由。
那便如他所言,井水不犯河水呗。
“师父说的没错,修道之人自当一心向道,世俗纷扰总会耽误修行的进度……我还是太过在意外物了,这才始终无法突破第三级阶梯。”
想起晚间时分,师父特意来他的屋舍中关心他的修行进度,孙二才这才没再去想江河方才的冷脸。
成为大师兄的待遇果真不一样,往日里师父从不会这么过分关注自己的修为。
自己定然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早日突破人三境,让师父再好生夸奖自己才是。
自己努力的意义,也全都为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