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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第1页）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十几岁的王文革就接替爷爷的班，到公社伙房做了一名炊事员。后来，王文革考上了县里举办的财会短训班，经过半年培训，就到乡镇财所做了一名现金会计。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乡镇成立了民政所，他就改任民政所主管会计。再后来，由于乡镇敬老院的负责人贪墨克扣老人们的生活费，激起民愤遭到罢免，王文革就走马上任，担任了镇敬老院的院长。

那时候，一个老人一个月的菜金只有三十块。当然，这个数字也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物价的膨胀，也在逐年增加，十几年以后，每人每月的菜金已经涨到了二百块。就是当年那区区三十块钱菜金，王文革却能让老人们吃出了花样儿。

每逢周一，小黑板上就会写出了一周的食谱。

早饭多是馒头、白鸡蛋、油炒咸菜配小米粥，或者油条配豆浆，或者炝锅鸡蛋面条，或者油炸馒头片、酱豆腐配玉米糊糊。

晚饭多是一人一份小凉拌菜，像水煮花生米，凉拌黄瓜猪头肉、菠菜粉丝、蒜泥茄子、西芹豆干，主食则是馒头配小米粥或玉米糊糊。

中午饭多是馒头、米饭配一人一份的大锅烩菜。一三五日，烩菜都是有大猪肉片子的荤菜；二四六，烩菜多是鸡蛋豆腐一类的素菜。

而且，每周还会有一顿改善餐。改善餐大多是黄焖鸡、红烧鱼、米粉肉、清炖羊肉、红烧牛肉、汆丸子、炖排骨等等。一周安排一次包子，一月包一次水饺。

当时的镇党委书记曾经说，敬老院伙房和镇政府食堂相比，不仅菜式多，质量好，成本还低。如果镇政府食堂再不改进，干脆让王文革回镇政府担任司务长好了。

当时的神塔区还是溯州地区的神塔县，神塔县民政局曾经在这里开过一次现场会，让王文革向全区十七个乡镇分管民政的副乡镇长、民政助理、敬老院院长介绍了他的工作经验。

老王就讲了一个敬老院老人吃鱼的故事。

由于经费有限，敬老院也吃不起什么名贵的鱼，淡水鱼多是草鱼、鲤鱼、鲢鱼、鳙鱼，海鱼就是最便宜的鲅鱼和鳕鱼。开始，王文革让炊事员做的是老人们习惯的家常烧瓦块鱼，可是在分鱼的时候遇到了麻烦。有的老人嫌弃自己分的鱼里有鱼头，有的老人嫌弃自己分的鱼里有鱼尾，没有鱼头鱼尾的老人，又抱怨自己分的鱼肉比别人少。一顿鱼吃下来，气得厨房大师傅三佛出世五佛升天，找到王文革抱怨说，气死自己了，自己今后再也不做什么狗屁鱼了。

王文革怕分鱼时再遇到麻烦，下一次吃鱼时，就买了二十多条六七两重的小台鲅，烧好了一人一条。这样分配鱼的时候，老人们自然没有意见。只吃了两次，老人们又提意见了，一样花钱为什么要吃小鱼而不吃大鱼？吃鱼还是大鱼滋味好。

这些老头儿老太太还真难伺候，王文革在以后的日子里干脆不安排吃鱼了。可是，长时间不吃鱼，老人们又馋了，就要求王文革安排吃鱼。

没有办法，王文革只好购买斤半左右的鲤鱼，让厨师从鱼背中间剖开，烧熟了一人一片。这样，老人们既吃到了大鱼，在分配上也没有意见。

老王这个敬老院院长一直干到了60岁退休。在几十位敬老院老人的强烈要求下，镇政府又和王文革签订了三年的返聘合同。只是合同还没有干满，就遇到了敬老院的体制改革，整个溯州市一百五十几个乡镇敬老院，都交给了四海集团来管理。

唐四海把全市一百五十几家敬老院，合并成八个养老中心之后，就让自己外甥午祝红管理这一块业务。恰好，王文革的妈妈是午祝红的堂姑，俩人算是老表。所以，午祝红在接手之后，把其他的服务人员都辞退了，唯独把王文革这个表哥给留了下来，让他管理神塔区的养老中心。

午祝红管理这八个养老中心也很简单，上级每月给每个老人拨付二百一十块钱的生活费，他每人每月克扣三十块，只拨付各养老中心一百八十块，这样他什么也不干，一个月就有十几万的收入。当然，还不止这些，每年大批的粮油米面、生活取暖用煤、洗涤用品、老人们的换季衣服采购等等，他还能吃到不菲的回扣。这样，午庆红几乎是一年白得到一百几十万，还不耽误他在别的行业捞钱，午祝红和他老婆姜慧那几年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很愉快。

午祝红两口子日子过得滋润愉快，王文革他们这几个养老中心的实际承包人就难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王文革干了二十几年的敬老院工作，他知道随着物价上涨人民币贬值，上级拨给老年人的人头费也是逐年增加，而且大体上还都高于物价上涨速度，老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是逐年提高的。自从四海集团接手以后，上级拨给的钱是否增加，王文革不知道，但是午祝红拨给他的钱，不仅一分钱也没有涨，去年姜慧接替她男人以后，反而还降低了二十块，现在老人们每月的人头费仅仅剩下了一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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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的物价也见鬼了，精猪肉竟然飙到了三十块钱一斤，几乎和牛羊肉持平，王文革活到六十多，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儿；鸡蛋涨到了五六块钱，卖鸡蛋的老贾自己就说，他卖了四十来年的鸡蛋，价格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高。芫荽价格高得更离谱，一斤竟然十几块钱，芫荽可以少吃或者不吃，而大白菜价格也历史性地超过了大葱的价格。这让王文革有点儿无所适从，过去，他都是早晨八九点到农贸市场，专挑鲜的嫩的水灵灵的蔬菜，眼下为了降低成本，尽量让老人们能吃饱吃好，他都是下午五点多，在农贸市场快要收摊的时候，买一些价格低廉的蔬菜尾子。

没有办法，出现在烩菜里的猪肉由过去的一大勺，变成了可怜巴巴的几小片。笑话，老人们一整天的生活费，还买不二两猪肉，还要什么自行车？有老头儿和老太太提出要吃茴香苗的猪肉包子，俺的个娘哎，你们也打听过茴香苗的价格吗？茴香苗八九块钱一斤，难道为了吃一顿茴香苗包子，要连续喝三天西北风不成？

老王知道，老孩儿小孩儿，越是贵的东西，越是吃不到嘴的东西他们越嘴馋。老王在农贸市场上转了八遍，也没有舍得买那金贵的茴香苗。零售价八块钱一斤，就是享受批发价也要六块钱，四百多老人要吃一顿包子，少说也得二百多斤，那就是一千二百多块，老人们一天的总体预算才两千来块钱，老王只能遗憾地摇摇头，怏怏地离开了菜市场。

后来，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听到六十里地以外的裴家庄有种植茴香苗的，他就蹬着三轮车来到了熊树梅的菜地。熊树梅听了老王的事情以后，就和大客户一样，也按两块钱一斤计价，还让熊大熊二兄弟俩帮着老王割茴香，帮着过秤装车，临了还多送了老王十斤茴香苗，五斤芫荽。

二百一十斤茴香苗，四十斤猪肉，四代面粉已经花完了一整天的生活费，早晚两餐的费用只能从今后的生活费里挤出来。

可惜，熊树梅的菜地里品种不齐全，否则老王就不逛菜市场，而是直接上这里来买菜了。老王也到溯州近郊的其他菜地去买过菜，因为他买的数量少，虽然比菜市场正常价格要低一些，却比真正的批发价要高许多，甚至比他下午在菜市场买的菜尾子价格还要高一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早先跟着老王的那些老人觉得生活水平下降了，就写信打电话告老王的状，说老王贪墨他们的生活费，要求撤他的职。老王觉得好心没有好报，既伤心也感到身心俱疲，就向自己的表弟媳妇姜慧提出辞职。姜慧当然不同意老王离职，反而好言宽慰，并且还主动提出，给老王每月加薪五百。

而其他养老中心的老人听说老王他们那里隔天能吃一顿肉菜，一周还能吃上一顿红烧鱼或者黄焖鸡，早上不仅有豆浆油条，还能吃到豆花、白鸡蛋，就集体向民政部门写信状告他们的负责人，要求自己也转到神塔区养老院去。

民政局局长马志远带领一帮人，采取三不一直的办法，直接来到养老中心的午餐现场，八个养老中心，七个都是清汤寡水的清水煮豆芽或者清水煮白菜，只有神塔区养老院的老人的饭盆里是汆羊肉丸子，马志远亲口尝了一个，虽然淀粉含量不少，还掺了鸡胸肉，但是毕竟还是真肉做的，在饭店这么一盆，恐怕也要十几块到二十几块钱吧。

于是，其他七个县市区的民政局局长和养老院负责人，齐聚神塔区养老院，来向王文革学习。王文革在有生之年，第二次向全市的同行作了经验介绍。

这时候，唐四海在神塔区的养老院也修好了，他正在寻找合适的负责人。

老唐这才体会到俞敏洪为什么说“人才是最大的财富”“每个老板都应该知道，人才是公司最大的资产”。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唐嘉诚畏罪潜逃国外，自己唯一可用的女儿唐嘉欣管理着旧金山的地产公司，三个外甥马成奎、午庆红死了，午祝红蹲了监狱，一个能力还不错的侄子唐嘉忠也被人给毒死了。唐门不幸，人才凋零啊。外甥媳妇姜慧一直想继续打理这个新的养老院，不过这个女人吃相太难看，现有的几个官办养老院都被她弄成这个熊样子，唐四海不相信她有管理好新养老院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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