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逃荒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在她家柴房放了一把火,她爹和家里的长工家丁一起去救火,她待在屋子里,外头吵得厉害,她不知道生了什么,等房门打开——等来的却不是爹。
男人冲进来糟蹋了她,又将她拖到屋外,叫她看爹的尸骨。
在她记忆中高大能干的爹倒在地上,被人像猪一样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男人们站在周围,大笑着看她爬去拾捡爹的肠子。
再来后的事,她想不起来了。
——
有了赵宜,阮响轻松了许多——赵宜识字,学过数。
这个识字只是识字,不是大家闺秀必备的琴棋书画,地主家的姑娘,将来出嫁也多是嫁给地主家,她们需要学的东西必须实用,自己得会打算盘,看得懂朝廷的政令。
至于孔孟之学,大家闺秀都未必有机会去学,更别说她们了。
阮响跟赵宜算过她们挖完整条沟渠的时候,起码要半个月,这还是都按第一天的进程来算,倘若途中遇到了巨石,还得绕过去。
挖沟渠是个重活,阮响煮了盐,又叫她们将石头烧制成石灰,用来给沟渠定位,定位后才能开挖。
那两个挺着大肚子的,阮响就没让她们干重活,只是叫她们留在村子里挖土蛋子。
“可惜没有铁锹。”阮响挖得身上都是汗,她拿出水囊灌了一大口。
陶罐易碎,出来干活时带着不方便,阮响她们就用了兽皮做的水囊。
没有铁锹,但凡遇到大点的石头和土块都要弯腰用手搬。
一天干下来,手脚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阮响自说自话:“怪不得没人愿意服劳役。”
劳役虽然没有钱拿,但有口饭吃,不是农忙时节服劳役能给家里省点粮食,对靠力气吃饭的农户来说,其实算很赚了。
但农户们只要有办法,宁愿去给大户人家当家奴,当隐户都不愿意服劳役。就是因为劳役是极重的活,服完劳役侥幸没累死,人也废了一半,回家一时半刻也干不了活,需得好好将养着。
牛都需要休养,更何况人了。
“这活可比劳役轻呢!”麦儿,“咱们有水有肉,能吃个半饱,劳役可没有这样的,都是几把豆子配着糠和麦麸,盐都不放。”
“我爹服完役回来,且养了一个多月。”牛妞儿弯腰将土块搬开,“可恨我们村穷,找不到老爷投靠。”
“投靠?”阮响问。
牛妞儿:“将家里的田献给老爷,就算老爷家的佃户了!便只用给老爷交租子,不必交人头税,田税算在租子里,征劳役也征不到俺们头上。”
阮响:“那你家就没田了,老爷不叫你家租种,你们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牛妞儿茫然的想了想:“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既然所有人都这么干,那应当没错吧?
赵宜小声说:“倒也不必对献田的赶尽杀绝,这回干了,下回便没人来了。”
“只消慢慢将租子涨起来,叫他们种着地吃不饱饭,娶不起媳妇,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人也就死光了。”
阮响点点头:“绝户计啊。”
赵宜低着头:“都这么干。”
所以大地主若没有几代的经营,是很难成事的。
即便靠种田的手艺成了小地主,没有这样的计谋,不消两代,只要一代遇到一点事,立刻就会前功尽弃。
“倘若家中有出息的子弟,被老爷选为家丁,便能娶上媳妇了。”赵宜,“这些人就再忠心不过。”
牛妞儿愣住了——她听懂了!
“咋、咋能这样呢?!”牛妞儿,“这不是害人吗?!”
大妞也说:“这心也太坏了!”
“我还以为地主老爷是好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