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啧”了一声:“杨家以后不好过了。”
孙晴的娘撇撇嘴:“我看就是他们轻狂,女儿当了吏目,就觉得自家了不起了,时时要将女儿挂在嘴边,你看我在外头,我说这些吗?我们大丫这么能干,还下过乡,我去炫耀了吗?”
孙晴咳了一声,憋着笑说:“是,娘做的好。”
孙晴的娘得意道:“我可不是那许无知傻子。”
弟弟也说:“杨家姐姐就该和他们分家,她耳根子软,要么不做吏目,要么就只能和他们分开。”
孙晴:“她舍不得,说她爹娘以前待她不好,如今待她如珠似宝。”
一家人静默片刻,这倒是勾起了孙晴娘的伤心事,她低着头说:“谁说不是呢,没受过宠的,心里总念着,念着自己能干了,能孝顺爹娘了,爹娘就能对自己高看一眼,把自己没受过的补偿回来。”
“若是爹娘能给个好脸色,那真是连命都可以给他们。”
孙强看着老妻,他安慰道:“别伤心了,都这些年了。”
孙晴娘叹气道:“多少年不来看我,知道大丫当了女吏,跋山涉水过来……说了没两句,就让大丫给他们大孙子找个活干。”
“若不是你们把我骂醒了,恐怕就遂他们愿了。”孙晴娘想起来还是掉眼泪,“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我就不算是个人呢?”
孙晴突然说:“娘,你现在工作不忙,不如再去上上课?”
孙晴娘瞪大眼睛:“上课?上什么课!我最不爱上课!”
“之前我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说,像外祖他们的行事,其实是有逻辑可寻的。”孙晴说,“并非只是个人好恶——他们要维护规矩。”
一家人都看着孙晴,如今家里学识最好的就是孙晴了。
孙晴:“外祖的权力来自传统的规矩,他必须要维护这个规矩,家里的男丁才会听他的,儿媳们才会不起外心。”
“外祖母也要维护规矩,否则她管束女眷的权力也就没。但更重要的是,倘若她对你好了,她幼时受的苦,便不能合理的解释了。”
孙晴娘张大嘴:“这是个什么说法?”
孙晴想了想:“老师说,一个受欺压的人转头去欺压别人,让别人受自己受过的苦,是为了将这苦难合理化。”
“倘若她因为你听话懂事而善待你,那就是承认她曾经不够听话懂事。”
“倘若她因为你是女娃而苛待你,那就能理直气壮的以为,她曾经也没犯过错,只因为她是女娃,所以天然要经历这种苛待。”
“是命中注定,而不是她为人有什么过失。”
“自己心里就好过了。”
孙晴娘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这不对!我就没有这么对过你!”
孙晴笑着说:“所以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
孙晴娘脸突然就红了,她摆摆手。
一旁的孙强有些吃味:“难道我就不算最好的爹吗?”
孙晴和娘与弟弟互看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只有孙强气呼呼的啃着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