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堑把住了,后头的就松活,郝少东让他们接著作业,临走的时候问了句,“付师傅去的哪个卫生所”
农场地方大,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卫生所。
“去的周医生那儿的。”提起周医生,人人都知道,东边的卫生所。
郝少东点点头,“你们接着干,我去看看付师傅。”
付成功今年四十有五,是农场建设初期就投入生产建设的老人,头顶秃没了,就脑袋下面一圈有稀疏的头,牙齿豁了两颗,眼睛往里凹陷,脸上也爬上了皱纹,看着其貌不扬,可生产技术好,建设经验丰富,是三连的一把好手。
现在,人正靠在病床上做针灸,周医生往他手上扎着针。
陈叶云前阵子请了回假,今天来还班。她展开一张四方纸,折了三折折成一个小包,把周医生给人开的土霉素包了进去,见这会儿没自己的事情,便回到椅子上坐着看书。
期间又来了四五个农场农工看病,都是来拿药的,她一一给人包好。
病床那头不时传来说话声,她看著书,也难免听了几耳朵,原来周医生跟那个师傅是熟人,以前是一个村里的。
“你这手艺不得了啊,我二十年前找你看病,二十年后还是找你看病。”付成功咧嘴一笑,露出黄的牙齿。
周小娟握着他的手针灸,嘴里也念叨,“你这手就是遗传,你娘以前也这样是不”
“是,我娘当姑娘的时候就这样,手没事儿就抖,压根控制不住,等上了年纪更难。我这是治不好了,你给扎两针缓缓也是就行。”
陈叶云努力撇了撇往耳朵里灌的声音,认真看书,可那说话声刚消停了,又响起两声敲击声,她见着一双大手正在自己桌上叩了叩,出声响。
顺着那手望上去,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清晰可见,嘴角还上翘着,站在桌前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
“陈医生忙着呢”郝少东站直身子,眼睛扫了扫她看的书,妇科月经不调。他忙收回视线,看着陈叶云。
“还成吧,就前头拿药的人多,这会儿没什么人了。”陈叶云抬起手,看看手表,四点四十多,快要下班了,“你来干嘛的”
“我们连队师傅在这儿看病,我过来瞧瞧。”郝少东挪步往里走,见到刚做完针灸的付师傅。
差点以为人是来等自己下班的陈叶云默默收回了手,把手表掩在袖子里。
“付师傅,身体好点没”
“少东啊,你咋来了,我没事儿,不兴得你们兴师动众啊。”付成功站起身把手支到他眼前,“瞧瞧周小娟这手艺,给我扎一会儿针就缓和多了。”
“那就好。”郝少东知道他这是老毛病了,前年还带他去城里大医院看过也没用,“难受了还是找周医生看看,您可别自己硬抗着。”
付成功往外走着,接过陈叶云递过去的药,跟周医生摆摆手准备回了,郝少东跟他一路走,嘴上说着今年的粮食任务,两人讨论得起劲,都走出去了还能听见声儿。
陈叶云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抿抿嘴继续看书。
“你跟郝连长一路走呗,这会儿也没事儿了,提前会儿下班。”周小娟见也快五点了。
陈叶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气闷,大概是那人走的时候都没瞧自己一眼,又或许是再过十分钟自己就下班了,人也不说等等。
她摇摇头,拒绝了周医生的好意,“谢谢周医生,我还是五点再走吧。”
到了点,陈叶云背上包出门,直直往外头走,周医生就住卫生所后头,走路几步路,一向是随时走的。
看着卫生所大门,这原本应该停靠着自己自行车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
她一直就把自行车靠在卫生所门口墙上的,难道农场里还有人偷东西不成
正环顾四周,到处搜寻之际,卫生所背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响的声音,伴着铃铃铃,郝少东正骑着车过来,他双手把着自行车车把,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迎着微风,头被吹得往后飞,人面上带着笑意冲陈叶云挑挑眉,最后稳稳当当把车屁股后座停在她身前。
“走吧,上车回家。”郝少东冲她一歪头,一双长腿杵在地上,控制着自行车。
这个时候正是农场不少人回家或者去食堂吃饭的点,路上人不少,有人见着郝少东蹬着自行车载着媳妇儿纷纷打招呼。
“郝连长,来接媳妇儿下班啊”
郝少东自行车蹬地快,回人一个对字的时候,已经骑出去老远了。陈叶云双手抓着他的衣衫两角,看着身侧匆匆闪过的农田,池塘,轻声问他,“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骑自行车把付师傅送回去了,这不眼见着要五点了,我抓紧回来接你。”
“我差点以为车被人偷了呢,一出来现不见了,吓一跳。”
郝少东轻笑两声,宽她的心,“这里头谁敢做贼是活腻歪了,准得给揍一顿。”
自行车骑过人多的地方,转眼要经过一片湖泊,那块人少,也没人住,偶尔有半大孩子过来疯玩,现在湖旁边还立着块木牌,写着“严禁下水”。
这个天气不冷不热,正正好,夕阳缓缓落下,微风温柔拂面,坐在自行车后座,陈叶云觉得舒服极了,远远望着那片湖泊,泛着粼粼波光,像是洒了金粉。
“我以前自己骑车也没往旁边看,原来那湖这么好看啊。”
郝少东听到来自后座的话,立马往左边撇了一眼,同时脚上也放缓了动作,他是不大能欣赏这些的,这可没有一整片麦田好看。
“去看看不”不过有人喜欢,他准备停车。
“不了,大军和玲玲该等久了,估摸我们一进屋就得嚷着喊饿,我们快回吧。”
“成。”郝少东脚上又加快了动作,朝家属院去。
陈叶云回头看了一眼,那湖泊逐渐看不见了。
两人在院门口下了车并排往里走,郝少东推着车跟女人说话,“今天早上这群孩子还扮红色娘子军,瞧着还有模有样的。”
“我还没看着,不知道啥样。”她走得早些,那时候一出大戏还没开始呢。
走进院里,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嚎叫声,求饶声。
“娘,我错了我下回肯定打准,不能打别人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