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云知道他不太爱吃甜的,可臼恃洸这回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她一边起身一边剥了糖纸,将水果糖捏在手里要往他嘴里塞。
郝少东躲了两下担心她挺着肚子闪着腰,还是被她逮到了,嘴里被塞进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很甜。
大年二十九,陈叶云把买的一卷红纸裁剪成了长条样,她握着毛笔蘸墨汁,往上头挥墨。
一口气写了八副春联,前些日子她就通知大家今年别联了,她给写了送过去。
“你看看,我们家留哪副”
郝少东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字只觉得好看,再仔细瞧了瞧上面的话,“这个。”
他手指扣在一副春联上面,指关节敲响出声,上头写着,“平安如意千日好,人顺家和万事兴”
“行,那你把其他的给他们送去。”陈叶云收了笔墨,“浆糊在锅里,你回来就把我们的贴上啊。”
这天,红旗院里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纸黑字的春联。远远望去,家家大门边都有两道红色的条,看着红红火火,十分喜庆,倒是应了红旗院的名。
大年三十伴着喜庆的气氛终于来了,大伙儿要在兵团过个集体年,连队食堂里坐满了人,士兵,连长,团长,随军来的军嫂孩子欢聚一堂,一起包饺子。
后头厨房里,大师傅颠着铁勺把着铁锅炒菜,过年这天,肯定得吃好
和陈叶云一样正大着肚子的还有几个军嫂,几人是头一回见,可因为这份巧合立马就聊开来了。
“你这个肚子几个月了”二连的军嫂拿着饺子皮,往里加馅。
“八个月了。”陈叶云现在行动已经得处处小心,不过好在前头养得好,还受得住。
“那我的大些,我的八个多快九个月。”
“你们生产日子应该也近,也是缘分啊。”
几人都笑笑,把饺子包好放进簸箕里。
郝少东和连队的人说了事才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陈叶云身子咋样。
旁边的军嫂听着了也不管什么职位,张口就是打趣,“郝连长,你快坐这儿来,我们给你挪个座。”
见陈叶云说挺好的,他才对旁边几个嫂子说话,“不了,你们说会儿话,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那一处都是军嫂,哪有大老爷们往里挤的道理。
中午一人一盘薄皮大饺子,一口一个吃饭得得劲。吃了饭又坐一处说话。食堂里有好几个连队的士兵,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一处,大过年的都是亲人。
二营一个退伍的兵,转业就直接在农场接着干,现在已经快四十岁了。他二十岁就来到这片土地,转眼已经是二十年光景。
一杯白酒下肚,刘光耀一张国字脸胀红,喝得眼睛虚眯起来,脸上不少褶子,他伸手取了解放帽,下一秒又给戴了回去,“哪个晓得时间过得那么快嘛我来的时候还屁都不晓得,结果一待就待了这么久。”
桌上陈叶云听着也颇有感触,人来了二十年,自己刚来了一年,不知道自己二十年后又是什么模样。
“那时候这块地哪有啥子田,啥子树哦荒得很。”他醉醺醺跟人说话,“国家派我们来开荒,说实话,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别个当兵的都是上战场拿枪杆子,那是真刀真枪的干我们呢让我们来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扯草草儿,拿镰刀,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吗”
“你喝醉了说些啥哦。”刘光耀媳妇儿忙拦着他,这人醉了之后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我也没说错嘛。你出去看哈现在我们628农场大不大那田多不多养的猪肥不肥”他打了个酒嗝接着道,“那会儿领导让我们来我心里头是真不情愿,我难道怕死吗我害怕受伤流血吗我不怕
凭啥子不让我们上去打仗嘛,我们照样能打倒敌人结果呢,别人拿枪,我拿锄头,睁眼闭眼就是这个荒地方,开荒开荒,一开就二十年。哎。但是我也想通了,不是上战场的兵才是好兵,拿锄头的兵照样是好兵,我们开了荒把粮食产量搞起来是给国家后勤保障,没得粮食哪个能打赢仗没得粮食哪个能活下去”
“是刘叔,你们那批来得早,最辛苦,我们跟你比起来都是享福的了。”
“喝一杯喝一杯。”
“刘叔,喝醉了哇。”郝少东拍拍他的肩,当年郝少东来农场就跟着刘光耀干,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别说吃苦耐劳,就是流血流汗都不在话下。
“没没有,我没喝醉。”刘光耀看人有些重影,看着郝少东和他媳妇儿陈叶云又乐呵呵笑了,“不错,你小子也结婚了,娃娃生了是不是男娃还是女娃”
众人听着这话更起笑,“刘叔莫喝了,都醉成啥样了,人娃娃还在肚子里头的,你真是眼睛不对哦。”
他倒也没完全醉,挠了挠红脸,对着陈叶云说话,“哦哦,还在肚子里头了的啊那也不错,等生了跟我说,我给你娃打一副摇凳。”
“好,谢谢刘叔。”陈叶云听了一番话,心里千思万绪。
晚饭吃的食堂大师傅做的菜,有鱼有肉,每张桌子上十多双筷子夹菜,大伙儿都吃的高兴。
陈叶云吃得差不多了,就四处望望,天南海北的人聚在这里像一大家人似的过年,真的挺神奇。她又想起自己家里,不知道这会儿大伯伯娘他们是不是正吃着饭,可能正吃着腊肉,吃着鱼。
“你少烦我,吴广茂。”
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耳朵里,她朝食堂门口看去,吴广茂和张翠青正站在那儿说着话。
“让你来吃个饭怕啥我们连队又不吃人。”
“我在知青点能吃饭,干嘛来你们这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