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本就安静的病房,突然安静得诡异起来,连小黑的呼噜声似乎都变小得可以忽略。
只有苏拉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响起男人的耳边,带着伤人的冷漠。
有细碎人疼痛沿着两人交握的手向上蔓延,在男人心里划下细细密密却看不见的伤痕。一呼一吸之间,疼得窒息,却不见血。
苏拉知道自己的话伤人,但她这一辈子,活得坦坦荡荡,从来不会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所以,话说出口,看到男人脸上突变的表情,她干脆低下头,默不作声。
“小拉,如果齐远现在向你求婚,你会答应他吗。”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苏拉已经想把手从男人的手心里抽出来,病床上的男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苏拉低着头,6之城看不到她的脸,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揣测她的想法。
只有越握越紧的手,泄露了男人内心的紧张。
也许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但于6之城而言,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终于,苏拉的双唇轻启:“会吧。”
话刚出口,苏拉敏感地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双手,瞬间变得冰冷,没了温度。
手心空了,苏拉的心里,似乎也空了一块。她只能蜷起手指,两手交握,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空虚。
6之城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他伸手拍了拍苏拉的手臂,轻笑着说:“太晚了,回去休息吧。再怎么说,你也受伤了,不应该熬夜。”
看着男人明明受伤了,却强颜欢笑的模样,苏拉心里很难受。有心开口安慰,却觉得自己立场尴尬。唯有沉默地点点头,站起来,打算离开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苏拉忍不住,回过头来。
却见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闭着眼,正抬手拭去眼角滴落的泪。
苏拉鼻子莫名一酸,眼眶红,泪几乎要滴落。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才打开病房门,缓慢地走出去。
就这么一恍神的时间,苏拉没看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清秀身影,放轻脚步,正从病房门外离开。
回到病房,打开病房的门,苏拉突然现,吵着闹着要跟自己一间病房的atteh,正躺在病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到atthe床边,苏拉柔声问:“怎么了?怎么这么晚不睡?”
“妈妈,你去找6之城了吗?”在外人面前酷炫的atthe,在苏拉面前,还是个孩子的本性,声音奶声奶气,面容一尘不染。
“嗯。”从atthe出生开始,苏拉就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个体来对待,从来不会欺瞒他。更何况,苏拉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欺瞒他的必要性。
“他是不是后悔了,想重新追求你?”大抵童言无忌就是如此吧,atthe似乎还学不会察言观色。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上,苏拉犹豫了一下,才认真地回答。
“如果他重新追求你,你会答应吗?”atthe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苏拉开始有些招架不住。
“atthe会接受他吗?”不知道怎么回答atthe的问题,苏拉干脆把问题抛回给atthe。
听了苏拉的问题,小小的人儿倒是认真地思索了很久,才斟酌着说道:“理论上说,他是我生理学上的爸爸。但我对他,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哦,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比陌生人亲近一些?”
苏拉点点头,等着atthe接下来的话。
“但我觉得,齐叔叔更适合你。”说到齐远,atthe精致的小脸上带上了笑意:“妈妈,如果你现在考虑找一个人陪伴你,我觉得你应该优先考虑齐叔叔。”
atthe的答案既在苏拉的意料之中,又在苏拉的意料之外。一时间,她有点接不上atthe的话,索性沉默了下来。
肉乎乎的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苏拉放在床沿上的手:“妈妈,我知道你一个人照顾我,还要忙工作,很辛苦。我现在能挣钱,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只想你能找一个人,能好好照顾你。”
强忍了一晚上的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苏拉赶紧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看到苏拉哭,atthe急得想从床上起来,奈何腿上还打着石膏,他急得两眼红红的,瘪着嘴,也想哭。
强忍着情绪,苏拉低着头,在atthe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着道:“妈妈没事。atthe乖,你先睡觉,好好出去透透气,冷静一下,很快就回来。如果害怕的话,妈妈给齐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陪你好不好?”
atthe摇摇头,咧开小嘴巴笑了笑,说道:“妈妈,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伸手替atthe掖好被子,苏拉起身离开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夜晚的医院空空荡荡,虽然玛利亚跟一般的医院不一样,少了那股子阴冷,但毕竟是医院,总给人一股子冷嗖嗖的感觉。
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长长的走道,苏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紧了紧外套,她索性走向电梯,一路上了天台。
天台的门居然可以打开,苏拉有些意外。毕竟,国内的医院,动不动就上演跳楼的情节,天台的门总是紧紧关闭的。
走出天台,一股冷风吹过,苏拉心里的压抑也被吹散了些。
在围栏边站了一会儿,苏拉现自己什么都不想想,只想放空自己。干脆就什么也不想,静静地看着整个玛利亚呆。
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麻了,苏拉才回过神来。现自己的手脚都冰凉了,苏拉打算回病房休息。
回转身,赫然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门口边上,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