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6之城没有再躲避苏拉的眼光。他安静地看着苏拉,眉眼里全是心疼,这些疼惜,直达苏拉的心底,苏拉的心底轻轻地颤抖着。她知道,他没有骗她,他眼睛里的疼痛,作不了假。
6之城两只手越过餐桌,执起苏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良久,6之城的唇边逸出一声叹息。他看着苏拉低垂的眉眼,轻轻地说道:“小拉,对不起。”
手心里苏拉的小手突然颤抖了一下,6之城下意识地把手握紧。
“小拉,原谅我过去做的这些混账事。我一直以为,我要保护的人那么多。可是,当你和matthe离开了我,我才知道,我内心里真正想保护的,只有你们。”6之城的掌心温暖,声音里却带着压抑着的疼痛:“你跟着齐远离开了a城,他把你藏得太好了,我动了所有的人脉,都找不到你。所以,我只能每天下班之后,去你家门口游荡,我想着,你就算不想见我,也总要回来看看爸妈吧。”
苏拉低着头,安静地听说,不说话。6之城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你那么恨我,你恨得宁愿不见父母,也不愿意再回到有我们共同回忆的城市。这一年多来,苏妈妈从一开始拿扫把赶我,到偶尔允许我进家里坐一下,最后教我做你爱喝的粥。”
“苏靖的事业越做越大,苏爸爸和苏妈妈却越来越孤单了。苏妈妈说,她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你回家的那一天。所以,她教会了我做你最爱喝的红枣小米粥,还有很多你爱吃的菜。她叮嘱我,有一天如果我能找到你,让我做给你吃。”6之城的话音落下,饭厅里安静得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苏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极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6之城依然紧紧地握着苏拉的手,他想要竭尽全力,给她一点儿温暖。
苏拉冷静了一会儿,把手从6之城的手里抽出来,打电话给matthe:“matthe,你的脚现在感觉怎么样?”
“妈妈,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电话那头传来matthe冷静的声音。
苏拉下意识地抚了抚额,她觉得她已经越来越拿这个孩子没办法了。
“妈妈想带你回国去看看外公外婆。征求你的意见。”没办法,苏拉只能对matthe实话实说。她也知道,跟matthe说话,根本连铺垫都不需要。
matthe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苏拉:“妈妈,你想外公外婆了,对吗?”
“嗯。”苏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matthe的声音带着小小的愉悦。
苏拉的唇角轻轻向上翘起,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要求,他一般直接就提了。能用到这种事情来威胁她的,都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好,你说吧。”
“外公外婆会不会说英文?”得到苏拉的应允,matthe突然问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啊?”苏拉愣了一下,才答道:“不会。”
“那你答应我,以后,我是说从现在开始,一直往后,再也不许叫我苏小陌。我叫苏陌,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别整天把我叫得gay里gay气的。”matthe一本正经地说道,稚嫩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苏拉的耳朵里。
苏拉“扑哧”笑出声来:“敢情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要提的要求,就是这个?”
被苏拉嘲笑,matthe顿时不乐意了,他生气道:“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苏陌小朋友,答应你还不行。”苏拉轻笑道。
挂了matthe的电话,苏拉现6之城坐在对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被男人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苏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粘有东西吗?”
“没有。”6之城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和matthe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
苏拉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道:“matthe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孩子,从他会说话跟我们交流开始,他似乎就习惯了自己做决定。所以,我和他之间,一直都是比较平等的关系。”
6之城笑道:“我原以为你会是个传统意义上比较严厉的妈妈。毕竟,在工作上,你对自己的要求那么高。”
“等你做了爸爸你就知道了,孩子就是天生来克父母的,哪有什么逻辑可言。”苏拉一边跟6之城说话,一边把电话拨给自己的助理,全然没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叮嘱助理给自己订了两天后回国的机票,苏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继而安静了下来。
终于还是要回去了。
她逃了这么多年的城市,终于还是要回去了。
苏拉坐在椅子上呆,6之城也不打扰她,低头解决自己面前的早餐。
“你说,齐远会不会对matthe不利?”苏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一向淡定的她也坐不住了,焦急地问坐在她对面的6之城。
6之城伸手拍了拍苏拉的手背,示意她少安毋躁:“小黑在医院里陪着matthe,就算齐远真想对matthe不利,小黑再不济,也能保护matthe的安全。”
苏拉这才放下心来。
看6之城吃得正香,苏拉起身,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对6之城说:“我上楼收拾一下matthe回国要拿的东西,你吃饱了把碗放厨房里,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啊?”6之城一脸受伤的表情。
苏拉正要回答,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matthe?”苏拉满脸笑意地接起电话。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