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颜心中一惊,嘴上却道“今日送来了一筐卢橘,令雪颜想起去岁王爷为了我,特意移植了两棵卢橘树,我心中难免有些感怀……”
步天行默了默,茫然的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依稀记得好像是这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有些对不住明雪颜,他转身又向人吩咐道“告诉沧浪一声,叫他再移两棵卢橘回来。”
明雪颜一顿,似乎有些明白步天行这么做的原因,她心中冷笑,试探道“王爷有心了,雪颜记得去岁卢橘食过不久便有进贡的樱桃,也不知今年有没有这个口福。”
樱桃好吃树难栽,每年都是由地方进供,因为不利于储存,步若鸿便会分给大臣作时令蔬果,所以数量不多,往年王府分的樱桃便全给了明雪颜。
步天行应道“这是自然,短了谁的也不会短本王的王妃。”
步天行瞧上去十分的好说话,明雪颜倒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待他二人进了屋子,沧浪已经将晚上的餐食布上了桌,明雪颜瞧着桌上的一壶酒又道“那日瞧见负雪的车驾后面似有一车酒,就是不知是不是北阴盛产的无根雪,若是无根雪,少不得要找妹妹讨些来。”
步天行抬眼望向沧浪“可有此事?”
沧浪躬身道“沙白领人确实搬了许多坛酒,直接送进了栖雪苑的窑库里,也着人验过,没有问题,但是不是无根雪,就不得而知了。”
步天行点了点头“那明日,本王与王妃便去栖雪苑讨壶酒喝。”
明雪颜确实想瞧一瞧明负雪,那日看起来像要死了一般,如今也不知是何模样。
她悄悄瞥了步天行一眼,心道他如今还有心思往自己这里跑,那明负雪的病估计有些麻烦。
二人用完餐食,步天行懒洋洋的倚在榻上不打算走“许久不曾听雪颜弹奏,今日正好。”
明雪颜依言备了琴坐下,随意拨了两下,却又开口道“我日日盼着负雪回来,原以为我为王爷弹奏,负雪能为王爷起舞,未曾想,她却病得那般重。”
步天行半阖着眼“听闻负雪遭遇多起行刺才日渐生了心疾,本王思来想去,也猜不透是何人想要她的命,雪颜与负雪姐妹情深,想必有些头绪?”
明雪颜垂下眼睫“王爷都猜不透,我一深闺妇人,才短识浅,更是猜不透这些。”
步天行凝视她半晌“当年雪颜名动天下,世人都道北阴长公主才色双绝,又何必如此自谦。”
当年明雪颜从小便被明展眉视为和亲的人选,重点培养她的琴棋书画,歌舞诗词。
而明负雪却是被明展眉当下一任国君培养的,迫她学为君之道、御下之道、兵法和律法之类,所谓琴棋书画歌舞诗词只是无尽学海的一部分而已,奈何明负雪根本就不想做国君,自然学不入心,不喜欢的东西越学性子越是焦躁,待人自然不那么客气,就会显得猖狂骄纵和目中无人。
她每一日大部分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学习上,后来与封夜行相恋,难得与封夜行在一起的时光,自然碰都不愿再去碰那些,又被时时想表现的明雪颜一陪衬,倒叫所有人以为她不学无术。
步天行此时就陡然想起明负雪当年因明雪颜质问他“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可我也会啊,我会得比她多……”
那时他是怎么回她的,他已然忘了。
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后来他打造束红居时又想起了这一茬,便在那房间里安置了一些相关的物件,只等哪一日明负雪住进去,一一为他展现出来。
却又有些好奇她所说的‘比她多’又是些什么?
明雪颜微微一笑“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
步天行收回思绪,打断她道“你会些什么,本王都已见识过,但负雪会些什么,本王如今却有些模糊,你二人从小一块长大,负雪会些什么你该知道。”
明雪颜拨动琴弦,垂眼压着眸底晦涩的光,改了从前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作态,开始捧“她什么都会。母君当年对她寄于厚望,为她请的师父都比我的多了好几倍。”
说得越满,失望越多。
譬如一个人被别人吹嘘他会九十九项技能,但后来现此人只会二十项,哪怕已经比所有人都出色,也会让听过吹捧的人觉得他沽名钓誉、言过其实。
步天行一时哑然,觉得‘什么都会’这四个字分量是不是过重了,听起来象句玩笑,可确实就让他心生了期待。
他满意的哼笑一声,闭上眼听着曲子,在腿上打节拍,一副惬意满足的模样。
可惜他不知道,‘什么都会’的明负雪,早就被他打死了。
待一曲终了,明雪颜见他心情好,趁机问道“我今日召了卫大人前来,是因为得知北阴一事难以成行……”
她有此一问,是因为卫子卿回来了,荣贤等人却没有回来。
且她与卫子卿在王府会面,总是瞒不住人,坦荡说出来,反而能消除人的疑虑。
步天行睁开眼将目光凝在明雪颜脸上“本王思前想后,并不觉得此趟非卫子卿不可,只要有王妃的信,去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分别?”
明雪颜一颗心沉入谷底,她强笑道“王爷说的是,只是此行凶险,若是被现,以荣贤的身手,恐难以脱身……”
“无妨”步天行说得很随意“本王自有安排。”
明雪颜不再吭声,她压着心底肆虐的急躁,飞盘算,若是没有卫子卿,信当真送到符谦手中,只会惊动封问心,若是没有所谓的二公主,说不准封问心还会助她。
可现在,对封问心来说,她不过是一枚多余的弃子,还绊住了封夜行的脚步。
荣贤此去,必然拿不到药,她势必也会被步天行置疑,而明负雪也怀不上孩子。
这个该死的明负雪,究竟做了什么?
明雪颜作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听……听闻负雪与卫大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