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颜想起自己那时活得小心翼翼,不明白明负雪如今又是哪来的底气?
暗香又拍了好一阵,里面仍是无声无息。
明雪颜绞了绞手指,下定决心似的“给我踹开。”
守门的汉子们面面相觑,很是为难,只退让了数步,几人退到一边躬身道“王妃有令不敢阻拦,但我们奉命保护侧妃安危,不敢行不敬之事。”
明雪颜扫了他们一眼,突然指着卫子卿“你去!把门给我踹开!”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卫子卿身上,卫子卿压着眉眼神色不善,却隐忍着没有说话,一身黑色的补服更衬得那张脸阴郁了几分,气氛凝滞了下来。
就在明雪颜的脸越绷越紧,快要怒之时,卫子卿缓缓走到了门前,躬身抱拳行礼,又抬高了声音“多有得罪,还请侧妃见谅。”
他话音刚落,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的人抬脚迈了出来,站在卫子卿眼前,距离极近。
卫子卿正低着头,瞧见那迈出来的白色裙摆和一条飘飘拂拂的紫色缎带,还有一条细细的锁链从裙摆下延伸至屋内,他尚未抬头,感觉到抱着拳的手臂一沉,一只白皙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腕处,慢慢的收紧。
卫子卿的目光凝在那只手上,胸腔却剧烈的突突了两下。
他听见对面的人压低了嗓子“就不能管管你那不安分的姘头,来招惹我作什么?”
卫子卿抬起头来,就见眼前那张与明雪颜十分相似的脸上,额前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含苞未放的莲,左边的眉梢与眼尾处,是数朵盛开的莲花,每一片花瓣由白渐变到紫。
脸现妖异。
卫子卿呼吸一窒。
只觉得眼前人,白衣紫带,配上脸上的妆,和一双淡漠眼,像是静夜白昙淬了毒,再成了妖,化了人。
莲花本该是圣洁的。
但她脸上的莲却让人生出了不祥,又叫人挪不开眼睛。
明雪颜的目光像生了钉子一样,钉在了明负雪脸上。
这好像才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而不该是像她以为的那样,穿上艳丽的衣裳抹上厚重殷红的胭脂。
她这张脸,原来也可以如此妖娆。
明雪颜两只手交缠在一起,绞得死紧。
傅雪放开卫子卿的时候将他向后攘了一下,拍了拍手,眼睛这才随意的瞟向了明雪颜,将她打量一番“呵,姐姐这是终于知道扬长避短了?”
明雪颜张了张唇,设想过无数次把‘东施效颦’四个字还给她,当众唾到她脸上,可如今,这四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如今这模样,谁会觉得明负雪在模仿她?
谁此时敢说明负雪像她?即便那张脸并不比她美上几分,但架不住新颖别致,抓人眼球,使得她才像是那个追在后面,望尘莫及的人。
世人就是这样,明明是抄袭是模仿,但只要青出于蓝,就会得到旁观者慷他人之慨的宽恕和原谅,甚至追捧,独留被抄袭被模仿的那人独咽苦果,还要被人批判和对比,成了抄袭模仿者的踏脚石。
明雪颜一时有些恍神,她从小受惯了吹捧,也习惯了自己的出场艳压群芳,突然一个从前对比起来处处不如她的人,将她的光芒掩得丝毫不剩,心中巨大的落差转眼便会化作嫉恨,藏都藏不住。
明雪颜咬了咬唇,她的优势一贯是纤尘不染仿若佛光下的白莲,而对面那个垂目而立的,却像是身处地狱被尸河浸染过后的紫莲,邪气的很。
明雪颜便有些沉不住气“妹妹的长处就是作一副狐媚样子,难怪要用链子拴着,省得四处媚惑他人。”
她从前之所以看起来稳重沉静,只不过是因为许多人都在她的拿捏之中,当现这些人她一个也拿捏不住时,自然失了从容淡定。
尤其是从前的明负雪,明雪颜不过三两句,就能使她暴跳如雷。
可如今,被逼在暴怒边缘反复横跳的是她自己。
傅雪笑了起来,她将目光挪到卫子卿脸上“是么?那不如请卫大人评评看,我和姐姐,究竟是谁惯于媚惑别人的男人?”
明雪颜脸色瞬息万变,卫子卿像沉入寒潭的桩子。
他之前有多不在意明负雪知道这件丑事,如今就觉得有多耻辱。
明雪颜和卫子卿当然知道明负雪在说什么,但其他人只以为明负雪说的是步天行。
所有人噤若寒蝉,替‘无辜’的卫子卿捏了一把汗,生怕炮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只恨不得耳朵是聋的,听不到两位在争风吃醋。
暗香急忙虚张声势的斥道“大胆!你竟敢对王妃不敬。”
正妃与侧妃本来尊卑有别、差距巨大,但当年明负雪身为侍妾时就无法无天,现在这般模样倒不足为奇。
傅雪嗤笑一声“我与王妃姐妹情深,一直以来都是有‘夫’同享,你一个贱婢,插什么话?”
明雪颜脸又白了白,只觉得明负雪是不是疯了,就算想要她的命,难道也不打算管北阴的死活了么?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来这一趟,自取其辱。
她心中有鬼,想得自然与旁人不在一处,旁人以为这个夫,可能是福,也可能说的是步天行这个夫,除了当事人,谁会知道傅雪说的还有未婚夫这个夫。
暗香急赤白脸“你!你!”
芳官端着茶水从园子里穿过来,远远瞧见这边的阵仗,疾步走了过来,微福了一礼便将茶水送进了房中,又走出来站在傅雪的身边,适当的缓解了这尴尬至极的气氛。
明雪颜似是逮到了机会岔开话题“听闻妹妹这几日禁食,恰好我这些时日的餐食总也吃不完,不若向王爷求个恩典,我吃不完的就送与妹妹吃,省得浪费。”
傅雪一脸嘲讽“姐姐当真是后宅妇做久了,多吃两个菜也当作恩宠拿出来卖弄,难不成从前母君亏待了你,没让你吃过好东西?”又痛心疾“你何时变作了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尽丢我北阴王室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