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其实倒不如反过来问——为什么不应该这么做?哪有敌人就在面前却什么都不做的道理?
或许梅真的在下什么大棋,但她可管不了这么多!如今的她是自由的华,不再是梅的属下啦!再说,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第二律者,她今天晚上肯定会睡不着觉的!
至于什么同类相残、兔死狐悲之类的,至于什么投名状之类的,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感觉。倒不如说,她的潜意识里始终将自己视为一个得到了律者力量的人类,而非律者本身。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同样将杀死第二律者这件事视为了实现自身价值的一种方式,更是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华”的必经之路。
想象一下,当她轻松解决了第二律者,解决了琪亚娜的所有麻烦,然后将那个真相和盘托出,在感激、震惊、钦佩的多种情绪影响下,想要琪亚娜承认她才是“真正的华”还不要太简单?
至于芽衣?琪亚娜都被她拯救了,芽衣还有什么不服气的,肯定也跟着大喊“班长万岁”咯!
还有帕朵?这个更容易,只要给她一颗亮晶晶的宝石,她就会乖乖听话,让她喊什么就喊什么。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再给一颗好了。
如此一来,自己只需要略微出手,就能一口气让三个人承认自己是“华”,简直不要太划算!
一想到如此美妙的场景,先前的愤怒不知怎的就烟消云散了,她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向着两边咧开,露出痴痴的笑容。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帕朵那讨人厌的劝告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琪亚娜:
“琪亚娜姐!你也要冷静啊!这么干风险很大,万一出了岔子,咱们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风险啊!起码得等几位博士到了之后做个风险评估才行啊啊呀阿华你别打我我错了!”
忿忿然将抱住自己大腿的小猫甩到一边,识之律者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再次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
“琪亚娜,快点做决定吧。快点对我说:好的,我们就这么干!”
琪亚娜本能地张大嘴,眼眶肌肉却打起了颤。
();() 识之律者也跟着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已经做好了欢呼的准备。
一、二、三……
停顿了三秒之后,她的右手用力捏紧自己的左手手掌,直到捏到噼啪作响,才又叹了一口气,悠悠答道:
“对不起,班长,我拒绝。”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呃……啊?拒绝?为什么?你为什么拒绝?你凭什么拒绝?你怎么能拒绝呢?”
识之律者焦急地向前迈出一步,琪亚娜却警惕地跟着后退了一步。
面对气势汹汹的“班长”,先前的那三秒钟,便是琪亚娜最后的犹豫——一向直来直去的她破天荒地犹豫着该如何婉言拒绝。
“对不起,班长,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也感谢你迄今为止为我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将失去意识的我带到天穹市,还是在最后勇敢地挡在了米凯尔面前,让我只顾着逃就好……”
“哈!你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要转移话题,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显然,琪亚娜的拒绝直接让纯真到不谙世事的识之律者女士破了大防。身为芳龄三天的识之律者,她很明显搞不懂人类发明的“委婉”的艺术,再加上琪亚娜还顺嘴提到了米凯尔的事,她便只觉得对方是在转移话题。
琪亚娜被她喝得一愣,但她并未理睬识之律者的追问,只是自顾自地陈述着属于自己的理由:
“我嘴笨,很多话说不好。老实说,班长,我并不应该怀疑你,并不应该怀疑默默付出了那么多的你……但是班长,现在的你和以前差别太大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被调过包一样。如果班长还是从前那个样子,我想我肯定会同意你的方案……但是现在这样,给我的感觉就好像米凯尔对你做了什么似的……
“所以……总之……对不起班长,我也很想喊出‘同意’两个字,然后赶紧结束这场噩梦,可是帕朵说的对,我肩负的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了,不能出一点岔子,否则又会像不久前那样害死更多人。所以……我希望这件事能够更稳当一些,至少也要等到几位博士来了之后,针对这个方案进行评估,然后制定详细的计划才可行……班长,你说呢?”
好不容易容她讲完这一长串话,帕朵正好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激动地抚着胸,长吐出一口气。
在她身后三步开外,芽衣交叉合拢在胸口,保持着类似祈祷的姿势,坚定不移地盯着她的背影。
而识之律者,唯有识之律者,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微微低下头颅,陷入了对话开始后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长久的沉默。
“所以说,你、你们,不相信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和以前的华不一样?”
“是……是的吧。”
琪亚娜轻轻挠了挠脸颊,顺手抚去了滴落的冷汗。
“也不是不相信班长你啦,只是保险起见嘛……就像如果有一天我故意学着第二律者的口吻说话,大家也会被我搞得紧张兮兮的吧?”
她并没有注意到,“班长”低垂的脸,因为她的这句话一下子变得神色复杂,几经变幻,最后停留在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上。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重新抬起头,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可就在明里暗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这刹那,识之律者忽然再次上前,将手掌贴在了来不及后退的琪亚娜的额头。
一时间,血红色的羽毛如雪花般飘落,天空变得更加辽阔高远,又好像烧起来了一样,染上了火焰才有的红色,云也被熏得发黄。
太虚山的山体更是在震耳欲聋的响动声中裂成了无数份,山岩间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残破的长剑。
最后在钢铁碰撞“哗啦啦”的响动中,一座几乎与山太虚山的主峰等高的石剑与多支只有它一半高的短剑从冒着紫光的山岩裂缝间耸动了出来,又有腰肢粗细的铁链将这些石剑串联在一起,像是一座无法逃脱的囚牢,又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