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瓦沙克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进来总是和年轻的警卫吹嘘自己曾经多么勇敢,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人总是喜欢吹嘘自己曾经拥有,而现在实际已经失去的东西。
常年将自己隐蔽于阴暗而不为人知的地下,让他除了肤色变得惨白之外,也让他开始变得畏惧阳光,再也没有曾经的蓬勃朝气。而多年来与人蝇营狗苟,沉迷于争权夺利,让他开始变得与政客一般犹犹豫豫有喜欢斤斤计较,于是他作为战士的那一份果决与勇敢也离他而去了。
现在的瓦沙克所拥有的,只是曾经那个战士瓦沙克伤痕累累的躯壳而已。
这是他方才明白的,却有些太晚了。
第三次崩坏的时候,他可以高坐在逐火一号之中,通过各种侦擦设备远观与律者的战斗,也在通讯中听到了法玛斯最后的遗言。
那时他还不用直面律者。
后来在毒蛹的办公室中,他单独面对米凯尔,哪怕是头顶着27omm轨道炮的炮口,也没有露出多少怯意——至少他自己是那么认为的。
现在想来,那是他潜意识中明白,米凯尔是有理智的律者,并且从他之前的行迹来看,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
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但现在不一样了,律者距离他不过数十海里,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在他头顶,法玛斯彷佛已经看到,律者的利爪轻易撕开了指挥室近十米厚的天花板,然后将其中无法逃离的人一个个拎出吃掉……
“不是……我之前为什么要学着法玛斯来前线督战啊!”
整个指挥室内,下至职员、参谋,上至卡拉比斯兄妹与梅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拿出一个主意。
可他只是呆立着、沉默着,唯一的动作是抬手抹了抹鬓角滑落的冷汗。
卡拉比斯兄妹或许会觉得他在思考新的作战方桉,可梅早已洞察一切:
“他根本不是在想别的,而是已经花了全身的力气去抑制自己独自逃跑的念头……真是可悲啊这个人……”
“并且,阻止他逃离的恐怕也不是什么责任感和尊严,而是……他害怕自己一逃了之之后,从此再无可能踏上权力之路……真可悲啊这个人……”
诚然,如果愿意丢下阿加尼亚岛上的所有装备和士兵的话,指挥所内的人,起码梅自己也是可以逃掉的,但是——
如果每一个人都这么想的话,还有谁会去对抗崩坏?
“指挥,罗塔岛的守军失联了,最后一批前往罗塔岛的士兵遭遇了海啸,只有一个人被冲回岸上!”
“指挥,阿加尼亚附近的海平面有上涨趋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指挥,再不下令……”
“指挥……”
“指挥……”
普罗在一旁不断催促着,那声音就像是一道绞绳套牢在了瓦沙克脖颈上,随着语气越急促,绳子也越绞越紧,他只觉得整个人要窒息而死了,视野中的一切物体似乎都镀上了一层光亮的轮廓,他不得不,双手支撑在桌子上,以免一时腿软摔倒在地——那他的权力之路可真就到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忽然回过神来:现在重要的是想这些吗?
是要想出个作战方桉来啊!
但还来得及吗?
就像是在考试时候走神一样,抬头一看表,还有十秒钟交卷,再看了看试卷……嗯,题目做了,班级姓名也写了……
但是选择题没涂卡!
年度最佳恐怖游戏啊!
他不是没有试图静下心来思考问题,但他才刚开了个头,普罗便又喊道:
“指挥!在罗塔岛东南三海里现了律者反应……它似乎真的绕过罗塔岛,直奔我们来了!”
“轰”一声,瓦沙克脑子里最后的弦崩断了,一线之隔,律者真的与他只是一线之隔,不,这中间的稍许距离对律者来说根本就是张纸,一捅就破!
恐惧彻底击垮了他的理智:“还管其他的做什么?活命要紧啊!”
他已不自觉地抬起脚想要逃离,但又颓然意识到——此时再跑,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此时,一道冷静又果决,语急促又不失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宛如:
“阿加尼亚岛上应该有能量屏障吧?”
梅看向卡拉比斯。
后者先是愣了一下,极瞥了眼自己的妹妹,待对方微不可察地颔之后,他才答道:“有,但是缺乏大型舰船上那种动力设备,只能以极低功率运行,应该起不到多大用处。”
梅扯了扯嘴角,很难不让人感受到那是一种讥笑——这里没有人比她更懂能量屏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