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语气、淡漠的眼神,但只有布洛妮娅自己知道心中的紧张。
到底是谁呢?
她虽然放下了大话,但她其实相当清楚,梅口中的“朋友”,必然不会是西伯利亚雪原里那些互相利用的雇佣兵。
除此之外,她也不再完全是她了。
对面的两人转头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点了点头。
“需要你做的事情相当简单,布洛妮娅。琪亚娜和温蒂接连失踪,说明对方的目标大概率是律者。而布洛妮娅你便是眼下基地中唯一的律者。”
“所以,你们需要我作为诱饵?”
“是这样,但相比起漫无目的地钓鱼,我们早就有了嫌疑对象。”
“……”
布洛妮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当然,我们只需要你对付其中一个就好,实际上,如果是你的话,她上钩的几率应该会相当大吧。”
“所以,是谁。”
“格妮薇儿。”
“我明白了。”
少女打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但不知为何,心里又闪过一阵轻松。
她很清楚这份轻松意味着什么——她是在为“敌人”并非希儿或者姬子而感到开心。
所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只认识半年多的格妮薇儿在她心里也确实是可以舍弃的对象吗?
怀抱着这个依旧在不停吐血的女孩,数小时前的那个问题再次浮上心头。然而布洛妮娅依旧迟迟无法给出答案。
“呵呵……呵呵呵……”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格妮薇儿抬起手,将血抹在了布洛妮娅的脸颊上。
“布洛妮娅前辈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但是,布洛妮娅前辈会因为堕落成律者的人是我而感到悲伤吗?”
四目相对,布洛妮娅能感受到少女眼中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不到零点一秒的思考后,布洛妮娅明白了。
格妮薇儿在期待着她的眼泪。
这个一度名为格妮薇儿·阿利吉耶里·菲尔南·卡瓦列萝·塞蕾的律者,在期待着她悲伤的泪水、她悔恨的泪水。
然而没有。然而并没有。然而根本没有。
布洛妮娅没有流泪。
说不清任何缘由,悲伤是有的,难过是有的,可是就是流不出泪来。
为什么呢?
布洛妮娅也很想知道答案。
但在知晓答案之前,她还要先结束眼前的一切。
“果然啊,布洛妮娅前辈没有流泪,也没有为我难过。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哪怕在布洛妮娅前辈眼里也是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
布洛妮娅连忙否认着,她的嗓音颤抖不已,双眼也终于感受到了一点酸涩,可即便如此,泪水终究没有如约而至。
所以,她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先前的话:
“格妮薇儿,你改悔吧……”
“改悔?哈哈哈哈……我应该改悔什么?哈哈哈哈哈……我有什么好改悔的?”
即使受到了声波的重创,少女似乎依然可以听见声音。她颤抖着抬起那还绑着绷带的手,抓住了破碎的眼镜,随手扔到了一旁。
“啪——”
眼镜的碎片像是飞溅的水珠一般,在昏暗的光影中划出笔直的白线,也划破了对与错、划破了正义与邪恶,划破了光明与黑暗,划破了真实与虚妄的一切。
“布洛妮娅前辈,你让我改悔,那你倒是告诉我,从你认识我开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少女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鲜血从齿缝中不断溢出,声音却带着哽咽:
“我是因为想为战胜崩坏贡献自己的力量,才加入的逆熵机甲部队。但是我没有天赋,一点天赋都没有。我在新兵连的时候,就老是犯错,拖累整个小队,教官不喜欢我,战友嫌我拖后腿,还总是要被我连带着接受惩罚,这确实是我的错,所以他们骂我、打我、欺负我,千方百计地想要我退出,我都认了。可是再之后呢?
“从新兵连毕业后的第一场战斗,我们面对的不是崩坏兽,而是同为人类的天命。那一次战斗,和我一起接受训练的三百多个新兵只活下来十七个。我怕的要死,不光是害怕死亡,更害怕自己抱着战胜崩坏的理想,最后却死在人类手里。
“但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却比我更加害怕,他们全都躲在医院里逃避作战任务,还有人为了逃避用没开锋的刺刀截断了自己的小腿,用子弹戳瞎了眼睛。所以我突然发现,原来欺负我的这些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他们训练表现比我好,但是我坚信自己比他们更勇敢,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