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存在了多久,就这样站立了多久,就这样看了多久……
那些鲜血,那些哀嚎,那些绝望,那些悲伤……无一例外,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全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就是全知全能的神,唯一的,全知全能的神明。
凡他所想要知晓的,没有不知晓的。
凡他所想要为的,也没有不可为的。
但假如获得这一份权能的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一个人类,这又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残忍呢?
什么都能知晓确实是伟大的力量,但正因为其伟大,所以才会带来同等分量的痛苦。
痛苦……吗?
米凯尔缓缓抬起手掌,按在了自己胸口。
痛苦……吗?
手掌所按处的心口用力凹陷了下去,仔细听便能听到“噼啪”一样的骨骼断裂声,而那修长的五指更是在紧绷中弯曲成爪……
“噗——”
下一刻,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被手掏了出来,连接它的血管跟着从胸膛的空洞中钻出,血液的流动下,血管与心脏依次序地搏动着。
一滴、两滴的血从心脏上滑到了手指,再从手指滑落到手背、继而到手腕,最后跌入云层之下。
血水稀稀拉拉,或许在大陆上会掀起风雨吧,但这种时候,也只能说一句——“幸好血还是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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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凯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将心脏放到耳边,仔细听着那心跳的脉搏声,就这么倾听了许久,最后才不得接受了一个事实——痛苦……似乎并不存在。
怎么会这样呢?
“咔嚓——”
米凯尔从自己的心脏上咬下一大块,咀嚼着,品味着——口感有些脆,味道还不错。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笑话,假如一个人从脚开始自己吃自己,那么最后他会只剩下一张嘴,还是只剩下一个胃呢?
这固然是个无厘头的笑话,因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早在按部就班吃到自己的胃之前,就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最少也是休克晕过去了。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因为吃的太多胃穿孔死了。
不过,如果是自己的话,好像可以尝试一下。
米凯尔认真地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但半响之后,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移注意力失败了。
不痛苦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心里不会难受,但诡异的是,人有时候也会因为心里不痛苦而……觉得痛苦。
米凯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无比渴望着拯救这个世界,坚信着即使人类有再多的黑暗面也依旧是值得被爱、被拯救的生命的他,会在眨眼间屠杀了数亿人后心无波澜,也无愧疚,更不痛苦。
唯一心中感觉到不适的地方,就是残留的道德感在作祟,在脑海中如苍蝇一般持续不断地聒噪着,警告着他到底犯下了何等的罪孽。
但就是不在乎了。
生命嘛,不就是个数吗。给出一串的数字,并且在前面加上一个死亡的标志,那又有什么意义?
尽管他知道并非如此,尽管他确实听见了那些哀嚎,感受到了那些悲伤。尽管他也听到了无数的信徒在祈祷……
但是,他就是没有一点愧疚。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不需要将无用的情感倾注在甚至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人身上,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确实挺好,人确实经常性地会为不为自己的某物献上生命,但假若这个【某物】指的是全人类,那么未免有些伪善了。
人类对人类的感情不外乎两种——爱着一个抽象化的【人】,却极度讨厌具体的某个人,又或者是爱着具体的某个人,但又讨厌作为抽象概念的【人类】。
凡爱凡恨皆有因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缘由的爱,哪怕是那个人,她对于人类的爱也会因为具体的关系亲疏有远近之分。
所以对于米凯尔来说,这样很好。
不过,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米凯尔,我似乎……能明白你的感受了。”
他喃喃自语着,却也不再否认某个事实——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像某个已经死的连渣都不剩的人了。
等等,对方也不是人。
祂有名有姓,叫做米凯尔。
“咔嚓——咔嚓——”
米凯尔一口接一口地啃食着自己的心脏,就好像在啃一个苹果。
他的双眼闭合,看上去是在静静地享受着美食带来的短暂美好,但倘若有人能直视神明的权能,便会发现他只不过是在无声无息中将视线再一次垂向大地。
();() “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