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揉了已经红肿起来的脸,苏梅冷冷的笑着,傲然的抬头挺胸,目光中充满了鄙夷,讽刺道:“都说‘清雅三姝’乃京城女子典范,却不料两个背夫偷人,两个抢夺他人丈夫,京城女子若以此为典范,不知京中男儿,还敢不敢娶妻了?”
“清雅三姝”乃是白清、涂解语、王淑仪三人曾经的雅称。她们三人自幼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而且白清名讳含清字,其人又清澈如水,仿佛一眼就能看尽。而涂解语与王淑仪二人,都是雅致之人,颇有几分贤名在外,故而世人以此雅称戏谐她们。
至于所谓的女子典范,本来就只是传言和恭维而已,从无人当真的。
可是此刻,苏梅却拿这个名头,将白清同名声狼藉的涂氏,以及自曝其丑的王淑仪连在一起,一杆打翻。那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她留啊!
在场的大半都是白家亲近之人,对白请自然多一分偏待,听闻此言之后,当下就有人要开口替她辩解。
呆滞了许久的白清,却在此时突然醒过神来,语言中满是机锋的开口说道:“苏梅,袁茂林在昭狱里。他犯了欺君之罪,若论起来,当是要牵连九族,满门抄斩的。你既已拿了休书,便不要以他的妻子自居,否则恐怕会拖累了你。对了,就算他已经休了你,你的儿子,也还是应当算在满门之中的。”
“你……”苏梅的气势,被她短短几句话,顿时打得支离破碎。
再剧烈的恨,当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都会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苏梅惜命,可她却拿自己的命去爱着那个差点让她丢了命的孩子,这一点,没有人比白清更清楚了。
《弃妇翻身记》里曾描写过,她可以为儿子付出她所有的一切,也可以做出任何的妥协。甚至于,为了她的儿子,她连倾心相付的冯志远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拿她命根子一样的儿子来威胁她,更能让她感到恐惧呢?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若圣人真要以袁茂林的欺君之罪,牵连她的儿子,她就算有神奇的《农业百科全书》,就算能够配置很多旁人想也想象不到的药物,就算她的冯郎武功高强,又能如何呢?他们又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逃不过的。
更何况,她不但没有逃,反而自动送上门来。
这辈子的情况可不比前世,前世的袁茂林成婚之后便扶摇直上,待她找上门来之时,已是升了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在圣人面前也挂了名的。那时候的他,一片风光,就算女色上出一点问题,只要她不追究,旁人不过议论几句而已。苏梅上门,还能站在原配的制高点上,鄙夷她白清这个夺人夫君的“贱-人”。
可如今呢?他成了关押在昭狱中的欺君罪臣,苏梅的出现,不过是将来给侩子手的刀口上,多添一两条人命而已。
这样不利的情况下,她竟然还寻上白家的门来,做出这幅受伤的姿态来,简直是不知所谓啊!
今天这一出戏,可谓是她最大的败笔。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白清这等蠢钝之人都明白了,以苏梅的聪敏,经由提醒之后,又岂能想不明白。她的脸“唰”一下就苍白起来,神色间暗含的戾气,也顿时转为无尽的悔恨和深重的哀愁。
若是为了出那一口被夺夫君的恶气,却将宝贝儿子陷入绝境,她恐怕真的会悔恨终身。这一刻,她再没了任何报仇的心思,心中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带着儿子赶紧离开,离得远远的,让人再也寻不到她一丝一毫的踪迹。
可是,白清会放她走吗?
她忐忑的望向白清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点点祈求。可是她的自尊,容不得她开口求饶。
场面,又僵住了。
看明白了她的神情,白清笑了。自重生以来便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憋闷和忧虑,在这一刻,竟是突然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苏梅,不再是那个站在神坛上俯视万千百姓的“农神娘娘”,也不再是可以决定她白清命运的人。
重活一世,就算依旧是宿命的仇敌,她们的交锋,也已然完全不同。
她不再是完败于苏梅的那个蠢笨痴傻之人了。
心情松快之后,占了上风的白清放弃了赶尽杀绝,她甚至不屑于再同她多说一句话,挥了挥手,令体壮的妈妈们将苏梅、王淑仪,连同余家的一干仆从,通通都轰出了白府。
一众人前往白府宴客厅,围坐席面,举杯相贺,欢闹一堂,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有白清知晓,很多东西,从她重生回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65
苏梅突兀的出现在白家,扔下如此轰动的消息,在旁人看来,白清被人如此侮辱,简直是将直接将她整块脸皮扯下来,丢到地上使劲儿的踩。按她往常的暴虐脾性,定然会怒火中烧,大发雷霆才是。可谁都没想到,她不但不怪,反而以德报怨的提点对方避开嫌疑,免受牵连,然后很客气的将对方请了出去。
这无疑是放虎归山,也太过优柔纯善了些,根本不像是她的性子,而且她如此做,指不定会留下什么预想不到的后患来。
后来再一想想,或许是她脑子想的太过简单,想不到这一处去。很有可能,她只是单纯的同情和不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与她同病相怜,一样被袁茂林欺骗了的女人。
私底下,倒是好些心存善念的夫人出言提点分析,谆谆劝解。
听得她们善意的责备和劝告,白清很是感动。上辈子的她,因为亲人们的宠溺,从来听不得半点指责,只一味的沉浸在有心人的口蜜腹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