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黑衣人头领的剑就要挥过肖肃咽喉的要害处,原本强弩之末,连站都站不稳,还要靠着大树和长剑支撑的肖肃,却突然从原处失去了踪影。只一个恍惚间,就来到了好整以暇等着给他收尸的宋崇身后,长剑架住脖子,手指迅速点过几处大穴。
宋崇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竟是任由对方拿捏依靠,丝毫都无法反抗。
他心中连连后悔不迭,本是看着肖肃无力为战,丧命在即,想着己方还有二十来人,又有百剑门一流高手助阵,受伤脱力的他定然不敌才忍不住现身的,想要再做最后努力的。没想到却失算了,对方的强弩之末,竟然是装出来了。
黑衣领头人也不敢相信,他素来自诩武功高强,纵然明白肖肃在他之上,却也觉得自己与他差不太多的。没想到对方受伤至此种地步,都还能够避开他的剑,并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宋大儒。实在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毫不留情。
这一刻,他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可惜,宋大儒在对方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只一双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杀气和怒意,义正言辞的斥责道:“肖肃,你竟违背江湖道义,对手无缚鸡之力者动手。假作不敌,伺机劫持人质,简直是卑鄙。”
饶是肖肃性子向来严肃,也不由被他这无耻的话气得笑了起来,讽刺的道:“与你等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又何须讲江湖道义?况且此人领着百人围攻我一人,又是剑阵,又是弓箭手,又岂是寻常人?少废话,让出道路来,否则我的剑,可不管你是江湖中人,还是平民百姓了。”
黑衣领头人气得牙痒痒,却是无力反驳。只是他不相信肖肃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够坚持得了多久,更何况他们的刀剑上,可都是抹了毒的。
只要拖住他,要不了多久,定然会毒发。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留下他的性命,又岂能那么轻易的将之放走呢!是以,众黑衣人依旧团团围绕,不肯退让分毫。
自己的身体情况,肖肃自然不会不知道。正因为知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他才会暂且放过那黑衣领头人,只抓住宋崇为质,求一个生存的机会。
从出生至今,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不能死,不能让圣人被蒙在鼓里,还一心以为淑妃、冀王、宋崇等人果然无欲无求,对他们信任有加;不能让皇后太子陷于危境之中而不自知;更不能让他的姑娘嫁给别人为妻。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会像那天晚上靠在他怀中安眠的娇美样子,躺在别人的怀中,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戾气。若是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么,他曾经的想象,就会成为事实。
肖肃暗自咬牙,强忍住手上的颤抖,长剑一划,便割破了宋崇喉咙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宋崇也忍不住哀号出声。
不过这疼痛,倒是叫他清醒了些,悍不畏死的开口冲黑衣领头人喊道:“不必管我,杀了他!”只是语气中到底带了写颤音,整张脸僵直着,瑟瑟颤抖,眼眸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惧意。
他的确怕死,可是他更怕牵累到京里的淑妃和冀王,若是今日真的让肖肃逃了出去,他们必定再无出头之日。若他一人之死,能够换来他们母子的美好前程,他也愿意赴死。
只是到底舍不得,也担心,若是没了他,他们母子,不知道能不能辖制得住手下,能不能坚持着他们的计划,继续走下去!
有一瞬间,黑衣领头人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可他到底还是不敢拿宋崇的性命去换,因为如果宋崇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他们即使杀了肖肃,将来也得不了好。不但所求无法达到,恐怕连现有的东西都会失去。
而肖肃听闻此言,手上一用力,剑刃立刻又压得更深了些。
脖颈之处被压迫,不光是疼痛,宋崇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死亡的感觉,步步靠近。他的脸色,也随之苍白起来。
心中本就不多的豪气,也突然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住手!”异口同声,宋崇和黑衣领头人一起喊道。
黑衣领头人与宋崇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屑,却没有表现出来,抬手挥了挥,围绕周围的黑衣人便迅速退开,留出通过的口子。
肖肃挟着宋崇,步步艰难的后退出树林,然后背靠着一株大树,抬起左手压住下唇,打了一个呼哨。
不过两分钟,跑远了的马儿就又跑了回来,长长的脑袋凑到他面前,在他肩胛处蹭了蹭,好似在撒娇。
肖肃面上的神色放柔了些,抬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箭尖擦过的伤痕,然后提着宋崇,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儿便朝着京城的方向迅速奔去。
马虽是好马,可到底受了伤,又驮着两个大男人,速度也快不起来。肖肃可以清晰的听到,身后渐渐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那些黑衣人,跟上来了。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无力,肖肃有一瞬间想杀了宋崇,弃尸路边,减轻马儿的负担,让自己可以逃得更快些。可此人到底是一介大儒,若是就这样死去,恐怕将来他不但说不清楚,反而会被倒打一耙,终究还是放弃了。
约莫跑了五里远的样子,背后突然射来一直羽箭,待听到破空声之后,他已是来不及避让,只避过了要害之处,羽箭刺入他架住宋崇的手臂上,“噗”的喷出一口血来,同时,手一松,被点了穴僵直的宋崇直直的掉下了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