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在世,白家兄妹的婚事,本就该由他这个当爹的来做主。今日已经被淑妃的提议迫得他将女儿许配出去,如今,他什么都还没说,淑妃倒是处处想的周到,又管起他儿子的婚事来了。
他白济远就长得那么像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的吗?
难不成她还真把自己当主子,把白家人当她杨家的家生奴才了?想起来了,随便把丫鬟配小厮一样,就处置了他们的婚事吗?
白济远冷着脸,恨声说道:“莫说老臣尚有半口气在,就算今日老臣不在了,白家儿女的婚事,也用不着淑妃娘娘如此费心。”
淑妃闻言柳眉倒竖,差点没破口大骂出来。
她好言好语,白济远这老匹夫,对着皇后时谄媚得就像一条狗,对着她说话却如此冷漠无情。都是后宫妃嫔,都有皇子傍身,她的儿子冀王比起那个软脚虾一样的太子,可是好太多了。偏偏他们却愚顽的坚守着什么“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爱”的谬论,处处讨好太子,打压他们母子,将她们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已经折节下交,准备退守一步,才提出让瑾儿求娶白清,化解往日恩怨,偏偏却被肖肃截胡。如今退而求其次,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又被他一句话顶了回来。若非一直在心中跟自己说着“大局为重”,她此刻铁定是不能再忍下去的。
淑妃双手紧紧握拳,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才终于按捺住脾气,让心绪渐渐平顺下来。然后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太傅大人过虑了,本宫并非要插手白家家事。只是见白侍读丰神俊朗,乃倜傥风流人物,想到娘家有一侄女,年方十六,品貌俱佳,秀外慧中,与白侍读可谓良配,方想向太傅大人提亲,也好请圣人赐婚,兄妹同日被赐婚,白家双喜临门,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呀。”
斜眼看见兴庆帝眼中渐渐浮起了厌恶之色,白济远此刻半分颜面也不再给淑妃留了,冷冷道:“杨家的姑娘,与涂氏女有何区别?我儿可消受不起。”
浓浓的讽刺意味,和那鄙夷的眼神,刺得淑妃心中生疼。
京中谁人不知,自从大年三十白府械斗案之后,陆续有涂氏女被揭发淫-乱-通-奸、背夫偷人、狐媚欺主等各种罪名,“涂氏女子甲天下”的美名,彻底成为臭名,远扬全国。
白济远这话将他们杨家的姑娘贬至涂氏女之流,不是明摆着在拿她之前的流言作伐,偏偏他又没有说半个相关的字眼,就算有圣人禁令,也拿他无法?
实在太过狡猾,简直欺人太甚。
淑妃此刻,真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一双美目恨得通红,就差没喷出火来,将白家这顽固的老头焚为灰烬,叫他魂飞魄散,连投胎也无望。
她越恨,白济远反倒越舒心。见她此刻气红了眼,却连话都说不囫囵了,不由得高昂起头来,嘴角挂着轻蔑的微笑,更是叫淑妃怒中火烧。
这时,白澈却突然出言道:“多谢淑妃娘娘关心臣的婚事。娘娘恐怕不知道,臣早已订下了亲事,年后就要成亲,实在不能堪配令侄女,还请娘娘恕罪。”
☆、85
白澈歉然和恭敬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可他的话语,却彻底的打破了淑妃最后一丝希望。所有的希冀,在那一刹那瞬时湮灭,她好似突然从高空跌落,掉进了一个由悲哀和绝望编制而成的大网中,越是不甘的挣扎着想要逃脱,那网就将她困得越紧,然后深深的陷入到血肉之中,再也无法逃离。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淑妃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不甘的嘶叫着。
她原应当隆宠于圣人,在他的盛宠下肆意而为,无人敢逆。而她的儿子,应当是圣人心中最为优秀的儿子,只待太子出错,便可取而代之。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间什么都变了呢?
已经逐渐被厌弃的皇后和太子,竟是突然又开始获宠,地位越来越稳固。身体每况愈下的圣人,就像得了灵丹妙药,日渐康健。还有白家的痴男傻女,突然间脱胎换骨,变化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他们,就是败在这些不知为何会出现的变化中。
她不甘,当年她放弃一切嫁入太子东宫,然后大半辈子就这么耗费在这偌大的宫中,为的不就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谁知道世事弄人,到头来所有算计如烟云飘散,让人费劲全力都无法抓住分毫。
什么都没有了!
宋崇失踪,生死不知;儿子颓废,一蹶不振。
杨家,败在了她的手中。
临出嫁前,祖父那一声悠悠长叹再次在耳边回响,悠远低沉……
淑妃泪水汹涌而出,喉头一甜,竟是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最近京城里很热闹,继冀王身世问题之后,白家兄妹再次成为大众口中谈论的对象。
兄妹同一日得圣旨赐婚,传出来应当是一桩佳话才是。可是他们被赐婚的对象,偏偏却是另一对备受争议的义兄妹。那就是现任骁骑营都指挥使,安乐侯肖肃,与他认的义妹,安宁乡君颜弥娅。
不说京中曾经关于肖颜二人互许衷情,只等正室进门,便要结成夫妻的传言。单单是犹如换亲一般的兄妹互相嫁娶,就够让人谈论好几日了。
也只有那种家中穷得实在娶不上媳妇的人家,才可能换亲而娶。
当然,大成女子珍贵,在乡野间,有女儿的人家倒也乐得如此,至少能给家中儿子娶回一个媳妇,传承家族血脉。然而贵族仕林,却是从不屑于为之的,更不提是圣人明旨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