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司马越死了。
二十万大军和半朝公卿停在了项城。
襄阳王司马范率先开口,“都说话啊,下面该怎么办?”
豫州刺史刘乔率先说,“臣的意见是,洛川之地不可守,应该下淮南和琅琊王会合。”
“不行,绝对不行。”武陵王司马澹说出了反对意见,“琅琊王数次忤逆于朝廷,不听旨意,俨然是想割据一方。”
“那王爷给个方向,我二十万大军,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项城吧?”刘乔没有坚持,而是反问道。
“不知道,但江南是先不能去的。琅琊王不臣之心,天下共知。大军恐怕一进入淮南,就会被对方坚壁清野,活活饿死在淮南。刘刺史,家贼甚于胡奴,胡奴只不过是抢些财宝,抢完就回去了,可这家贼,要得是什么?是整个天下。”武陵王澹给出了他自己的见解。
这个说法居然先得到的是任城王济、西河王喜、梁王禧、齐王韶、襄阳王范,这五位王爷的认同。
作为司马家的人,他们彼此都太清楚琅琊王司马睿打得什么主意——名义上说得是陈兵淮南,以迎王师;实际上肯定是沿路布置了陷阱,把大军困住以后,招降来扩充自己。
廷尉诸葛铨,他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一来是他干得是拿人问罪的活,一般官员避之不及;二来是他是武帝的小舅子,武帝诸葛夫人的弟弟,身份尊贵,也不需要巴结谁。
“各位王爷、大人,铨以为,如果不能下江南,那么眼前还有几条路可以走,第一打回许昌,打跑石勒;第二回师洛阳,解洛川之困;第三北上兖州,和苟大将军兵合一处;第四送王爷灵柩回东海。”
“苟曦尾大不掉,早就想清算我等,我等若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这条坚决不行。”吏部尚书刘望第一个反对投靠苟曦,尽管苟曦可能是唯一一个有能力统帅这二十万大军的人。
没有别的原因,自永嘉三年以来,截获了几十封皇帝与苟曦的密信,每一封上必杀名单都有他刘望,这要是去了,其他人怎么样不知道,他刘望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回洛阳如何?现在洛川之危已经迫在眉睫。”廷尉诸葛铨瞟了一眼刘望,知道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
“不可。”这次反对的是襄阳王范,他之所以反对,是因为给东海王越的劝进表中,他的名字在头一个。
这要是回到了洛阳,先不说刘曜、王弥这些贼寇多么残暴,皇帝司马炽也不能放过他,就连世子毗也视他为竞争对手。这个洛阳可是万万不能回的。
“那就夺回许昌?”
“不行,许昌的探子来报,襄城的流贼王如又投靠了石勒,王弥也派其弟璋进入了许昌,现在许昌兵强马壮,我军士气低迷。很难战胜。”将军钱端否决了这个自杀一样的计划。
“这些都不行的话,只有向东,送王爷灵柩回东海,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诸位王爷、大人怎么看?”
“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太尉大人,你给大家拿个主意。”
太傅长史庾敱敏锐的洞察到这东归之路不会好走,先说那许昌的羯奴石勒就不会看着这块肥肉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一定会轻骑快马追来。
他的心里自然还是倾向于南下淮南,和琅琊王合兵一处,一来是淮南离得近,路上的变故会小,二来是自家在江南混得还不错,听说琅琊王张罗着要世子娶自己的从侄女。
王衍看着众人的目光,“大家别看我啊?都是自己人,又都了解我,要说清谈辩难,吟诗作赋,那来找我准没错了。但要说道治军打仗,那我可是一窍不通了,以前是有处仲在,我还能勉强应付。大家也知道我这个太尉是怎么当上,那不就是王爷怕这个位置上的人,太有才能,他不好控制,才选得我吗?”
这时候了,王衍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他自己心里自然也是想南下淮南,毕竟自己家在江南混得最好,虽说去了江南免不得屈居王导王敦两个兄弟之下,幸好他本来也志不在当官。
本来这些人各有心思,但都和王衍交情不错,王衍可以说是这支二十万大军的主心骨,但这个主心骨,自己先软了,未战先怯,自己变成了一个看客。
“算了,这个领头的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就本王来吧。横竖是个死嘛。”襄阳王范看着太尉王衍不断和大家扯皮,扯得他心都烦了。
然后,众人就一致推举襄阳王范当了这个谁都不想当的大将军,他也敲定了最后的计划——东归东海。
在许昌的石勒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句废话都没有讲,和王璋点上骑兵,就追了出去。
“石大将军,咱们就带着这数万骑兵,对方可是有二十万大军,这能行吗?”王璋问向石勒。
“王将军,这打仗啊,第一是气势,这二十万大军若是回师来攻我许昌,我必弃城而走,这叫……哎呀,又忘了,孟孙刚告诉我来的,孟孙,孟孙,你今早说那句怎么说来着?”
“哀兵必胜,对方携哀痛之气,同仇敌忾,这种敌人不容易战胜。”
“啊,对,哀兵必胜。他们要是来攻打许昌,那就是哀兵,能以一敌十,但现在他们一战未打,弃洛川之危而走,这和打了败仗的溃兵没有区别。如今他们……哎呀,怎么说来着,孟孙,孟孙,你又去哪里了?”
“主公,臣刚才去后面看了看粮草。主公何事?”
“就你上次说那个,溃兵什么来着?”
“上兵伐谋,敌军现在心生恐惧,只要我军紧追不舍,他们这份恐惧就会越来越多,军心就会动摇,军心一旦涣散,那二十万人就是在平原上奔跑的猪。”
“他们可是有二十万人呐,我刚才派人去点了一下,我们只有三万轻骑,而且什么攻城器械的都没有,一旦他们停下来扎营,我们就死无归处了。”
“所以,我们就不能给他们这个思考的时间。王将军请想,他们北有苟曦,淮南有王导,为何舍近求远,要往东海走哪?”
“孟孙,你就直接说吧!我这点脑子,也就会写个名字。”
“因为恐惧,现在他们以为天下皆敌,所以才有了回老家东海的想法。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恐惧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