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绍的话说得已经非常露骨了,就差明说了——你回去把周勰周续逼反,以后你们四兄弟升官财包我身上。
周筵直到现在才看清了一部分真相,但他还是想不通,周家自从周玘死后,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个人顾个人了。
这样一只死老虎,又何劳世子亲自动手哪?那些红了眼的江南大户,都不够分食的。
“世子殿下也有兄弟,自然能够体会侍郎大人的兄弟情深。”
王悦再次把话挑明,这话等于是说,世子殿下就是要借你们周家这把钝刀,处理一下自己的兄弟。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筵要是还不明白,他就不是黄门侍郎,而是黄尿侍郎了。
“一定,臣谨记世子殿下的教诲,和兄弟们共叙孝悌之义。”
“那就好,把令祖的那些着作留下一份,你退下吧,我这里还没誊写完哪,就不留你吃饭了。”
周筵刚出了门,就和一个年轻人擦了肩,年轻人一直低头边看书边走路,也没看到周筵。
周筵本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又是王导的府邸,他自然也不敢造次,没有声张,只是默默的回看那个年轻人走进屋中。
这年轻人正是前几天来到王家的孔坦,这书呆子一下子掉进了书海,那哪里还想其他事情,整天就把自己埋在书房里,看了这本,又去寻那本,看到兴起了,提笔就在书旁写下批注。
“哎?君平兄,今天怎么舍得出来走走?”
“那个,我有点不好意思说。”
“说嘛,这里都是兄弟,又没有外人。”
“我听说刚才周筵来了,还带来他祖父周处的着作?我想……我想借来看看。”
“看,我说什么来着,财色不能动其心,但只要有书虫墨香这么一勾,他就自己跑出来了吧?”
“好了,长豫,就不要逗君平了,那个箱子,就是周筵刚刚送来的,就是给你的。”
孔坦听到这话,赶忙打开箱子,
“《默语》,《风土记》,《吴书》,居然还是周处手书的,这次可让我掏着了。殿下送我这等大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殿下了。”
司马绍心中略带惭愧的看了王悦一样,面对这样的赤心人,司马绍总觉得自己的邪恶是从血脉里透出来的。
“君平兄啊,这些,还有这些,能不能换你消失一段时间?”
王悦又给孔坦推出了一个箱子。
孔坦立马扑上去打开,如饕餮见肉一般翻看了起来,
“这都是郭璞的亲笔哪,市面上一字难求,长豫舍得都给我?那有这些,我还要什么?你刚才说消失是什么意思?谁会和我一个书呆子过不去?”
“啊,没什么意思。你先看着,等过两天,我去把华老爷子也磨下来了,他那里你也可以去了。”
“是华谭华令思吗?长豫兄,可惜我不是女儿身,要不然我非以身相许不可,你对我也太好了。”
王悦又尴尬的看看同样怀着心思的司马绍,两人眼神一触即退,面对这样的赤心人,总觉得会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长豫兄,我有个过分的请求,我能不能把这些书都搬回自己家中,我怕它们跑了。”
“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多谢殿下了,我这就把它们都装了马车,可不能给别人说啊。”
“放心吧,这世道,有人抢金银财宝,没人抢这些书。”
孔坦亲自将这些书都放在马车了,辞别了二人,就出了乌衣巷。
司马绍看了一眼王悦,“我总觉得有点对不起朋友,不知怎么的,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我也是,面对这样纯粹的人,自惭形秽哪。”
乌衣巷外,
司马播早就喊上自己几个心腹在暗中埋伏,看着那个约定记号的马车,缓缓开过来。
司马播蒙上面纱,向后面一挥手,几个心腹呼啦啦的扯着刀,就把乌衣巷给横住了。
“呀呀呸,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世子,这是山贼的黑话,咱们现在是路匪,切口不一样。”
“哪怎么办哪?”
“就这样吧,先抢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