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他系上了衬衫的扣子,从墙根走出来。
“没错。嗯,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人在进入梦境的时候,大脑的掌控力下降,潜意识上浮,用探知秘法做些放电引导,从梦里窥探记忆就轻而易举。
“现在,你该出门去了,待会儿会有点刺激。”
她拽了拽沾血的塑胶手套,活动了一下筋骨,眼中满是意味不明的喜悦。
(六分钟后)
巴别尔捏着鼻子走出了手术室,届时他已经穿戴整齐,今天下雨,他臂弯里还挎着安德娜带来的外套,若有所思地站在隔壁诊室门前。走廊昏暗潮湿,却十分狭长,全靠头顶上横七竖八吊着的烛台照明,火光在墙上跳动,他看向诊室的另一侧,有扇门底下蓄了点水,似乎和外面是联通的。
他将外套披在身上,朝那扇门走去——突然止步,他面前的空气里,诡异地出现了自己的倒影。巴别尔伸手去摸,手掌竟从空间里消失了,但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手去哪了?他四处张望,睁大了眼睛——在走廊笔直的另一头,凭空伸出了一只手。他握拳,那只手也握拳,他收回手臂,那只手便不见了。
——看来死一次并不能抵消掉死罪。
巴别尔想。
隔壁诊室的木质门上留有不少或新或旧的刮痕,像手术室里一样,散着消毒水的气味。他刚推门,房间内,一个身材健壮、褐色皮肤的年轻人类就哧溜一下弹了起来。
“你来了你来了,先生,快请坐!”他边说边招呼他坐下,带着不知打哪来的热络,“我的名字是安德鲁,安德鲁·伊扎纳,隶属于布拉泽联邦的医学研究院,职业是法医,目前还在理论实习阶段。话虽如此,做这种招待工作实在没什么经验,多多包涵!”
“……”他站在原地,嘴唇微张。
“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是……”
“我是专门来协助您熟悉工作环境的,老师没和您提过吗?”
“老师?安德娜?”
“哦不,那位是老师的顶头上司,医学研究院的秘法席执掌官,布拉泽人都敬称她先知。”
巴别尔抬起头直视他,又把目光移向对方放在腿上的文件袋:“你手里的是什么?”
“关于先生你的资料。”
“你已经看过了吗?”
“哈哈,还没有,我想等我们坐下,边聊边看。”
“……”他陷入沉默。
先是把擅自跨境的外国人直接处死,再是专门将尸体拉来太平间做解剖,这回又要给起死回生的“尸体”讲解分配工作……尽管巴别尔已经在这个梦幻又要命的地方待了大半年,近一周的经历见闻还是给了他好一通冲击,他起初只是想来治疗疾病。
巴别尔长呼出一口气,拉了张椅子落座:“先看看你手里关于我的资料吧。”
他略显紧张地眨眨眼,多看了外乡人两眼,而后快撕开纸袋,抽出文件,粗略扫了几行,便泄气一般把文件袋拍在了腿上,神情有些木讷。巴别尔的确没在开玩笑,第一张就是判决书,第二张是通缉令,第三张则是验尸报告。
片刻后安德鲁反应过来,他强装镇定,清清嗓子:“咳咳,无、无伤大雅,我信得过太平间的安保措施,他们致力于不丢一具尸体,让我们继续……”他似乎卡壳了,“呃、所以,我实际上能为你做些什么?”
“解惑。”巴别尔身体前倾,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不在意我不在意的身份问题,碰巧我有一箩筐的问题想得到答案。”
“这没问题,尽管我只是个实习生,但好歹还算了解自己生活的这块地方。”安德鲁慷慨地点头应答。
“据我所知,这颗星球、奥普拉,呈现类似上下两个圆锥体定点对接而成的‘沙漏’形状。且不说形成原因,人们口中的‘神躯帷帐’到底是什么?”
“噢,原来是这个问题。”实习生眉开眼笑,搓了搓下巴,回答道,“为了避免宇宙将我们所在的行星吞噬,相传,普拉俄科斯的旧神在陨落之时,用自己的躯体包裹住了奥普拉,祂们的身体形成的这层庇护屏障,就叫‘神躯帷帐’。”
“宇宙?”外乡人困惑地皱起眉头,“宇宙怎么会吞噬掉一个天体?确定你说的不是黑洞吗?”
这回轮到安德鲁诧异了:“不,当然不是,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吗?我们的宇宙在一刻不停地分娩和吞食自己的‘孩子’,宇宙就是这么一个概念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