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叫住了医生。
“太平间在另一个方向吧?”他用大拇指指指后方。
医生站在原地,他们便快步跟了过去。
“死者身份特殊,在送入太平间之前还需做身份确认工作。”
他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那正好让我先确认确认。”
领头矿工两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扯开了盖在雇主老头身上的白布。一具尚有温度的尸体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相比生前那最后一个小时的挣扎,老头死状的狰狞有过之而无不及,面皮被切割脱落,胸口被不知什么东西穿了个大洞,留有试图缝合的痕迹,不少纱布和棉花还被塞在里面,似乎就死在手术开始没多久的时候。
矿工叼着烟,握住尸体的一条手臂,上下活动,肌肉松弛,关节可屈伸,皮肤苍白而有弹性,死亡时间无误。
医生几乎对矿工的鲁莽行为感到难以置信,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白布,没好气地重新把尸体盖上,嘀嘀咕咕地推着病床走了。
领头人缄默地抽完嘴里那支烟,便和下属一起回了雇佣兵的临时据点。
维也纳斯酒馆内,打牌作乐的雇佣兵少了些,他们排坐在一旁的沙上,大都举着酒瓶,气氛凝重。
见老大风尘仆仆地打道回府,他们纷纷点头示意,这时,一个矿工迎了上来,此人正是先前领队派去查看木屋情况的蒙恩者。
“老爷,你的顾虑是对的。”他低声汇报,“在木屋里现了三具尸体,格雷和柏克都在其中。”
“……”领头人沉吟片刻,“怎么死的?”
“邦”,酒瓶突然砸在桌子上。
“格雷被用他自己的镐活活凿死!”一个矿工窜了起来,情绪激动地插话。
“柏克的脖子上有勒痕,他先被勒住,再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拧断了颈椎。”蒙恩者雇佣兵补充。
队长呼了口气,平复情绪:“还有一个呢?”
“被鹿头的角扎了个对穿,还被扒光了衣服,判断不出身份。”
“陌生人?”
“不、不清楚。”
他突然变得暴躁,一把揪住了下属的衣领:“不清楚?看脸会不会?会不会?!”
“会、会、但是他没脸……”他急忙回答,又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我是说,他的头皮被整个扒了下来,实在看不出任何特征,只知道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听了这番话,领头人愣住了。蒙恩者矿工的衣领被放下。
(约一个半小时前)
受驱逐、流放者聚集地,维也纳斯郡医用研讨站的急救部门内,一场突手术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德高望重的主流学派掌门人——一个学者老头,被研究员火急火燎地推进手术室,他的担架被从病床上转移到手术台,主刀大夫遣散多余的学者,蒙上脸,背对手术台佩戴塑胶手套,唯一留下的助手则将呼吸面罩接入一瓶乙醚气体。
“啪”
这时,老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助手要为他佩戴面具的胳膊,力道惊人的大,助手竟一时挣脱不了;紧接着,老人用力一拽,另一只手扒住了他的后脑,呼吸面罩被飞快地怼了上去,助手吃痛的惊呼被堵在面罩里,不得不大口汲取氧气,挣扎了几下,便被乙醚麻醉了过去。随后,老人坐起身来,抓着他的头和手,慢慢将其放倒在地,力求不出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主刀大夫仍然背对着手术台,事突然,他专注于自身的消毒,全然没有意识到,方才还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驼背老人,此时已经光着脚站在了他背后。
老人的眼皮耷拉脱落,满脸是血,身姿却笔挺得仿佛一个年轻人。他闪着冷光的眼睛凝视前方,下一秒,抬起胳膊,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用力一抓,悚然,带血的头皮连着整张脸,被一点一点完整扯下,一截近似金色的辫子垂落下来。
大夫准备完毕,转过身,一抬头,与一双鲜红的眼睛零距离撞个正着,吓得一个激灵,后退撞上了医用推车,忘了惊声尖叫。
他们四目相对,巴别尔捧住了他错愕惊恐的脸。
“我记得你,记得这双眼,”他凝望大夫睁大的、清明的双眼,沉声说道,“那半个月里,针对我的25次无麻醉手术中,有5次全身解剖是你的提议。”
“呲”,话音未落,一柄手术刀被捅进医生的大腿,力道之大,刀柄顿时断成了两节。他吃痛,下意识去捂伤口,趁他分心,外乡人便扯着他的头,用他的太阳穴猛击操作台的金属边角,一下、一下、又一下,血流下来,直到被流放的医生倒在一片狼藉的手术室地板上,彻底昏死过去,才停止。
手术室外,雇佣兵点燃了他的第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