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杵在那儿了,喝完交杯酒赶紧歇息吧。”女人说得很自然,在北斗眼里,就像成了无数次亲一样。
怎么那么稳?只是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差距那么大吗?北斗带着疑惑与对方喝下了交杯酒。
喝完就是脱了衣服上床。女人毫不客气地自己选了里面的位置,背着身盖上被子就安静了下来,看来整整一天的婚礼流程使她十分疲惫。
北斗在被窝里躺下之后脑子也懵懵的,身边躺了个漂亮女人,从今以后就是自己的妻子,可她还对她一无所知。
两个人盖了同一条被子,中间还隔了一些距离。北斗以前很朋友们一起睡大通铺的时候都比这“亲密”多了,可跟朋友们睡觉的时候,心里可没有这么紧张忐忑。狗哥告诉她,成亲的那一晚就是会兴奋到睡不着觉,让她悠着点。北斗对此一知半解,但一想到这种心脏砰砰跳的感觉是大多数人都有的,自己反倒舒坦很多。眼睛一闭,就想去梦周公了。
“你睡了吗?”
北斗刚要睡着,身旁就有人说话。她闭着眼睛说道:“我要睡了。”
璃月成亲的习俗是要一直燃着花烛到天明,虽然已经拉上了帷帐遮蔽了大多数的光亮,但凝光的睡眠质量很差,有一点光她都睡不着。除了母亲、亲戚、姐妹,她还是第一次跟陌生人睡一张床,睡那么大的床。婚前她老是在想这个山里农村来的女人。她对农村人的印象是,质朴——就是有点傻,粗糙,说话大声;有力——四肢发达,打起架来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有些保守——洞房夜一定得做点除睡觉以外的事情。
但是北斗这个人在还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有些打碎了她对农村的刻板印象,她听着房门外踌躇的脚步声半晌不进门,觉得这个农村的女人似乎有些腼腆怕生。等到自己开口了,这人才进来,进来之后也不敢往前。相顾无言,难免尴尬。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喝完交杯酒,赶紧睡觉结束这一晚吧!
但她睡不着,凝光很烦躁,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了,却愣是睡不着。而身旁的女人躺下没一会就呼吸开始变深变均匀,这让她很是诧异。拜托,这是洞房花烛夜好吗?这么大一个人,进了房门之后就傻愣愣的,只会“嗯嗯”“哦哦”,说喝酒就喝酒,说睡觉就睡觉,哪有人成亲是这样的?她都做好了挣扎的准备了!
这其实很符合婚前凝光对新婚夜最完美的幻想,但她想得最多的情况可没那么顺利,她想了好多种应对情况。现实就是那么顺利,她反倒有些不舒坦。
“你家里就只有你爷爷和你自己吗?”凝光无视了北斗要睡觉的要求。
“对啊。”
“那你的父亲母亲呢?”凝光疑惑道。
“我是孤儿,六岁以前在流浪,是爷爷收留我的。”北斗很平静,问什么就答什么。
“噢…对不起,媒婆没说这个。”
“没关系,也有可能是我爷爷瞒了下来。”北斗现在对爷爷很有偏见,为了给她说媒,胡编乱造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出来吧。”
“那你以前…或者说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我以前完全没想过成亲,起码没那么早。”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儿?”
“我不知道啊。”
“媒婆说你喜欢女孩儿。”
“我爷爷也说你喜欢女孩儿,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算了,总比嫁个男人好。”凝光总结道。
“看来你也没得选。”北斗产生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唉。”凝光叹了一口气,“我年纪大了,家里催得紧,同事的孩子都会叫我‘姨姨’了,我自己也觉得差不多该成个家了。”
“你不是就比我大两岁吗?这也叫年纪大?!”
“我二十一,媒婆说你十九了。”
“这个倒没错。”
“十九也不小了,跟你同村的都成亲了吧?”农村的人应该比镇上的人更早成亲。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搞来搞去,原来是两个“剩女”。
“既然我们心里都干干净净,以后就不许再有别的念头了。”
“什么念头?”北斗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就是不许喜欢别人…毕竟你已经和我成亲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在外面跟别人纠缠不清。”凝光难为情地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她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是个多情的人,想想就恶心。
“噢噢。”哪有人会跟她纠缠不清啊,真有人纠缠,吃她几个拳头就知道了。
看样子,是个好说话的人。怕就怕这人现在才十九岁,什么都不懂,再过几年知道“喜欢”是什么了,心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你若是以后有喜欢的人,也可大方地跟我说,我会与你和离。但不要背着我搞,事情败露了,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这话就说得北斗心里极不舒服,“呸呸呸,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
凝光语塞,洞房花烛夜说这种话确实不好。她原本想着婚姻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找一个老实的,看得过去的就行。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说不好,但若是能培养出来,那也是好的。谁不想有一个安稳又甜蜜的婚姻呢?但有些话还是提早说清楚比较好。
最重要的事说清楚了,凝光心里舒坦不少。话题一转,又开始问村里的一些事,把北斗从小到大的事问了个遍。说起村里的事,北斗就来了兴致,凝光问一句,她说十句,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说得凝光都犯了困,意识的最后在心里总结了一句“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睡了过去。
北斗说到一半,才发现凝光已经睡着了。她双手撑在床上看着凝光毫无防备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愣神,骨子里的那种坏心思这时候就动了起来,想做点什么恶作剧,就像她以前捉弄朋友一样。可是要在她这新婚妻子的漂亮脸蛋上拿毛笔画上小猪、写上“王”字,描几根胡须,她也舍不得;拿虫子吓她吧,会显得自己幼稚。可能这就是“怜香惜玉”吧。北斗心里默默地感叹一声,歇了心思,被子一盖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凝光先醒了过来,拿开自己放在腰上的手,轻轻越过了外面的人,让北斗一个人继续睡。云来商会给凝光放了十天婚假,前面准备婚礼已经用掉了三天,后面还有七天,第七天的时候要回娘家,这么算下来,还有六天,她得想想怎么打发时间。
凝光从井里打上一桶水,认真洗漱了一下之后在这座小院子里逛了起来。北斗的小院子不大,跟自己家差不多,但显得宽敞多了。一是因为北斗的是新房,没那么多杂物堆着,整一片显得空旷;还有就是因为她的家里有五口人,父亲母亲,她自己,还有两个妹妹。妹妹一个十三,一个八岁。她以前和二妹睡在侧卧,两个人两张床,后来小妹年龄也不小了,侧卧里又加了一张床,床和床之间的缝隙很窄,干脆就拼在一起成了大通铺。二妹正是少女心思重的时候,晚上时不时就跟她说谁谁谁暗恋她,可是她不喜欢,她喜欢的是谁谁谁。一开始凝光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听得多了就觉得烦了,她那么大的时候在云来商会的算筹班里心无旁骛地打算盘呢,打得镇上无敌手,打得男生们都不跟她说话,打得她自己也跟不上女生们之间的话题,既然融不进去,她就一门心思地打算盘了。算筹班里一般到十八岁才能进各个商号去上岗,凝光十五岁就被云来商会给选了过去,一开始是在铺子里算账,因为算得又快又好,没有几年就升到了总部的会计部。
于是后来在二妹问她感情问题的时候,凝光总会说,要不还是认真钻研一下怎么把女红学好吧。二妹学的是女红,上课刺绣的时候师傅不让说话,得专心,她憋了一天的话就想着跟自己的大姐说,得了这么一句,次数多了,她也觉得大姐是个无趣又沉闷的女人,难怪一直嫁不出去。但当自己姐姐开始找媒婆,几天过后说找好人家决定要成亲的时候,她又十分激动,说大姐太草率了。凝光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认真地说:对方虽然是村里人,但是镇上有房子,而且家里只有两口人,关系简单,没有公公婆婆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事,而且对方也是个女孩,说起话来也方便许多。总之就是没有不好的。二妹憋了半天,说:“可你都不喜欢她。”,凝光对此也只是淡然一笑:“可以慢慢培养。”,二妹不解,觉得姐姐一点都不懂,但是姐姐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谁说都没用了。
快要日上三竿的时候,凝光在扫院子里满地的鞭炮壳子和灰尘,这个时候大门被敲响了,凝光放下手中的活儿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北斗的爷爷。
“爷爷。”凝光乖巧地叫了一声,既然成了亲,那北斗的爷爷现在也是她的爷爷。
“呃……噢,好好好,孙媳妇儿好。”爷爷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动作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红包塞给凝光,然后进了门,看到院子里没北斗的身影,就问了一句,“北斗还没起?”
凝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红包,居然有两份,想来应该是要给她和北斗的,既然都到她手里了,那她就一起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