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既没有举报,也没有避开,为什么?”
“就因为那些东西吗?”
他看向那些刚刚拍过她的摄像头,忍不住出言讽刺:“就是为了种东西?你疯了吗?”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你来说,那些鬼东西就这么重要吗?你连自己的命都不打算要了?”
九条九月差点被这话气笑了。
这一整天,她一直在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愤怒和冲动降低她大脑运转的效率,使她的判断失去准确性。时间紧迫,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她必须在一天内找到凶手,救下松田阵平。
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怒火此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我没有拿命做赌注。”她说:“我现在毫发无损,而且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松田阵平神色愈加冰冷:“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说过——你太傲慢了,九条九月,独断专行,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是你以为所有事情都会如你所料发展。”
“一切当然会如我所料的发展。”九条九月冷笑起来:“我不听人话,哈?”
“我告诉你松田阵平,从一开始我就清晰的计算到了未来的方向。我能够认清自己的能力,也了解对手的心理和手段,不论什么事,我都会提前做好万全的把握。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不可以。”
“像你这种……你这种……”
为了救别人而死掉的混蛋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九条九月和松田阵平,某种意义上其实是颇为相似的两个人,一样聪明理性,一样恃才傲物,蔑视权威。但正因相似,彼此身上的那一点不同就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警校时期,他们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和对降谷零带有竞争意味的敌视不同,与松田阵平是单纯出于性格和观念不和导致的矛盾。
九条九月看不顺眼他那种散漫的性格,和浑身是刺的尖锐个性。
松田阵平生平最不服管教,他不喜欢九条九月刻意展现的八面玲珑,也无法忍受强胜的控制欲。
一直到警校毕业,七年前,她抓住了那个逃脱的炸弹犯,救下了他幼驯染萩原研二的性命,他们关系才逐渐缓和。
再后来,随着对彼此性格逐渐熟知,对对方的雷区忌讳都一清二楚。虽然平时相处时总是互相讥讽,但真正闹发生这么激烈的矛盾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松田阵平并不是好脾气的人,很巧,九条九月也不是。
松田阵平比她高了十公分,他揪着她的领子差点把她抓的脚尖离地,看着松田阵平暴怒的表情,九条九月的火气也噌一下冒了起来。
动了真火之后,谁也顾不上现在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谁先出手,直接开始了人类愤怒时最本质的情感交流方法——拳头。
于是萩原研二赶到时,就看到坐在同一张长椅上脸却撇向相反方向的两个人,他的角度一眼就看见了九条九月贴着纱布的脸。
“九月酱你的脸!”刚到现场还不清楚情况的萩原研二心疼极了:“疼不疼,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我干的。”松田阵平把同样鼻青脸肿的脑袋扭了过来,在萩原研二质问前率先出声:“哈,你知道这家伙做了什么混账事吗?”
他板着脸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之前只知道他们两个遇到炸弹犯的萩原研二倒吸一口气。
“九月酱。”萩原研二收敛起了笑容。
他的表情中不带有任何指责的意味,眼神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明明就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当然是存在的。
不用冒险的方法。
只要她跟松田提议换一个吃饭的地方。到时候就算警视厅派遣的拆弹成员无法成功拆除炸弹,只要死掉的不是萩原或松田,其实对她也无所谓。或者提前“发现”炸弹,虽然又得费很大劲编出一个理由,但只要最终结果皆大欢喜,哪怕过程有一点无法解释的小瑕疵也无所谓,就当是直觉。
但这是个好机会。
这是在她得知现场有摄像头时,就冒出的想法。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吗?在大众眼前,公然的面对危险,并展现自己临危不惧的高洁品格。如果运作得当的话,她就可以在社交平台上大出风头,顺理成章的成为警视厅对外宣传的门面。
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炸弹必须爆炸。
这场案件,必须切实发生,并且造成严重的损失和影响才行,越严重越好。
这样才能确实的让那个胆敢将松田阵平当做目标的炸弹引发众怒,没有任何轻判的余地。
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以及,死刑。
这样造成恶劣影响的重大公共事件,哪怕在日本,也是有可能判处死刑的。
虽然只要制造一起七年前那般的意外就可以直接高效的解决掉那个家伙,不用这样拐弯抹角。但现在的话,知道她能力的情况下那两个敏锐的家伙肯定能看的出来。
哪怕是死有余辜的罪犯,如果是由她下手,这两个道德感过于强烈的家伙说不定也会寝食难安。他们肯定不会怪罪她,但一定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真是麻烦死了。她想。
不过没关系,为了达成目的,一点风险是可以接受的。
预言中,失去幼驯染的萩原研二坐在会议室外走廊的座椅上,麻木的一根接一根吸着烟。
她再也不想看到萩原露出那样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