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即是不耐地呵斥道:“张彤儿,你还不下去!”
赵太后跟着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忙道:“彤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张彤儿听她表哥为了维护柳眉而这样呵斥她,那真是连日的委屈都一股脑涌上来,立即是紧咬着唇就往外跑走了。
赵太后见状,忙给苏怀月使了个眼色,令她跟着去看看。
自己则起身到了皇帝那儿,问道:“怎么回事?”
萧听澜自是懒得说话,不顾赵太后猛朝他使眼色,拂袖就行了出去。
下了玉阶正要离开寿康宫,忽而听旁边的花树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他的脚步不由就顿住了。
(修)
苏怀月追着张彤儿出来,见她躲到了寿康宫园子里一棵巨大的槐树后,也就跟着一起钻进了园子。
槐树高大,枝叶郁郁葱葱,将看往外界的视线阻隔。
张彤儿蹲在地上嘤嘤哭。
她其实也喜欢哭,不过她知道她表哥向来没什么耐心,故而尽量不在她表哥跟前哭。这会儿见是苏怀月追了过来,也没什么顾虑了,立即是呜哇大嚎起来。
左边是小时候的故交,右边是新结的朋友,苏怀月夹在中间也不好拉偏架。只能蛇打七寸,找问题的源头。
故而开口就道:“彤儿,我瞧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我看你表哥也不见得就值当你这样对他。”
张彤儿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抽抽噎噎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怎么就不值当了?”
苏怀月循循善诱,多少带着点私怨:“你看啊,你表哥性格十分暴躁,对人也没什么耐心。成天就喜欢皱着他那一对眉头,很是凶巴巴,你说是不是?”
张彤儿虽说是觉得自己表哥天下第一好,但听着苏怀月这段话,一时倒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只道:“可我表哥很厉害!他以前带兵打仗,很轻松就能把靺鞨人打跑!现在当了皇帝,也把这天下治理得比前朝好多了呀!”
苏怀月道:“当然陛下的文治武功是没的说的,但是你是要找将来的丈夫,又不是选评哪个人更适合当这皇帝,是不是?”
张彤儿听她说“丈夫”两字,倒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又道:“可是表哥长得也很…也很好看呀,当丈夫…也,也没什么…”
苏怀月道:“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表哥一个人长得好看。你可以找一个长得好看,脾气也很好的人呀。会耐心地同你说话,会在你生气的时候哄你,而不是像你表哥这样凶你,对不对?”
张彤儿听了这话,一时觉得很是有些道理,一时又觉得还是有点不甘心:“可、可是…”
苏怀月最终盖棺定论:“我看找丈夫,那一定要找个他爱你胜于你爱他的。像我爹爹就很爱我的娘亲,在我娘亲去世后也不另娶,这才叫良配。像你表哥这样,实在算不得良配。而且他以后要纳妾的罢,那时你能开心么?”
张彤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苏怀月这句话实在有些醍醐灌顶的意味,喃喃道:“那肯定不开心的…”
苏怀月道:“是吧,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找这么些不痛快呢?天下男子那么多,何愁天涯无芳草呢。”
张彤儿听苏怀月这样说,一时也止住了哭泣,擦了擦眼泪:“我、我得好好想想…”她一面说着,一面就若有所思地往园子更深处走去了。
苏怀月见她这样说,倒也不好跟着去打扰她,琢磨着还是得回去看看眉眉。
谁知刚从树后转出来,赫然便瞧那小道上站着男人,登时吓得腿都软了。
“噗通”就跪了下去:“臣女、臣女参见陛下。”
便瞧着那暗红色的衣角缓缓向她靠近,头顶上传来个讥诮的声音:“性格暴躁?没什么耐心?成天凶巴巴的?”
苏怀月简直想哭:“臣女、臣女这是,这是…”
便听皇帝冷笑道:“朕倒是想问问苏娘子,什么人在你心里算得上良配?嗯?”
苏怀月干笑两声,但面对萧听澜她实在也有不少经验了,故而立即是张口就来:“臣女这也是因为跟着爱慕陛下,才故意同张娘子说这样的话的。陛下神采英拔,潇洒倜傥,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蕴藉风流。自然是丈夫中的丈夫,良配中的良配。”
半晌,也不知皇帝信没信她这番屁话。
但听皇帝哼了一声,忽而伸过手,一把薅下来她发髻上插的那支簪子。
“碍眼。”
丢下这句也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那簪子说的话之后,皇帝这才转身离开了。
背后非议天子,最后只损失了一支簪子,苏怀月倒也觉得还是划算。
可浑没料到萧听澜堂堂一个皇帝,竟而如此记仇。
中午时候,寿康宫正在准备例行的午膳。
未料到小太监忽而过来通传,说是陛下今日也来这儿用膳。
这还是这些日子头一遭。
太后那时已经令人带着赏赐将柳眉送了回去,正在宫里教训张彤儿,着她寻个日子去同柳眉道歉。听到这消息还有几分惊讶。
苏怀月那时就有些惴惴,琢磨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萧听澜恐怕是来者不善。
这会儿正是秋天,小厨房给每人都上了一份拆好的大闸蟹。
蟹肉雪白,鲜嫩多汁,瞧起来十分可口,苏怀月不免多吃了几筷。
斜刺里猛一双银筷伸过来,在她盘子上一敲,“叮——”。
苏怀月愕然回头,但见皇帝面无表情看她半晌,忽而扯了扯唇:“此物寒凉,少吃。”
虽说皇帝笑起来确实比他平日里严肃的模样要俊美许多,但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况下,这一笑却实在是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给苏怀月吓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