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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骤然醒悟（第1页）

骆君鹤安顿好骆雪，便随安康卓钻进了关押段舒霖的帐子。

段舒霖这才是被关押的第二日，骆君鹤竟然感觉他瘦了一圈，神色也不是很好。于是打量着段舒霖打趣道：“呦，段二公子昨夜没睡好么？还是说这安将军的军大营怠慢了你，送上的饭菜不合胃口，怎么才一夜未见，段二公子消瘦的厉害呢？”

段舒霖哪里是没吃好睡好？他是压根就没吃没睡好不好？

自从被擒了之后，他的一颗心就吊起来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他总算尝到了。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事，从小到大的事，从在岐州城到被接到西境的事，从他大哥到他身上所生的事。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

本来一开始他还信心满满地相信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被绑架后会立马来救自己，可想着想着，他的身子就开始抖，紧接着就像是被人强行拖进了四面无人的冰洞里，让他又冷又怕。

从繁杂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后，他歇斯底里的大叫着要见长安王和安康卓，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们透露。

“说吧，究竟什么事？”骆君鹤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软席上，睥睨着被锁链捆住的段舒霖。

安康卓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肃穆地看着他。

段舒霖脸上有倦意，也因为没有吃饭，所以声音有些微弱，他说：“长安王，安将军，你们不用再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即便我父亲得知我被你们绑架，他也不会舍命来救我的。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吗？本来我也是不信的，毕竟在外人看来，我才是家中最受宠的那一个，可仔细想想，若我真的受宠，那一生要强又城府极深的父亲会把我宠成一个窝囊废吗？”

闻言，骆君鹤和安康卓相视一望。

段舒霖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父亲嘴上说不在意我大哥，可若真不在意的话，为何他手握重兵，偏偏要对一个乱臣贼子俯称臣？三十万大军，说句不好听的，不用依附任何人，完全可以自立为王了。”

“自立为王？”骆君鹤冷哼，“你想的还真是简单，和薛怀泽一样偏安一隅在这寸草不生的西境自立为王吗？无钱有无粮，那些将士们凭什么跟着你们出生入死？”

“谁说没钱？”段舒霖道。

骆君鹤和安康卓心下一惊，二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帐外有风灌了进来，吹得帘子猎猎作响。

“谁说没钱？”段舒霖反复道，“平鹿关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我想你们一定迫切想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说？”

“有话快说，我们耐心有限。”骆君鹤倏忽嗅到了什么，他目光一凝，强压着心中的好奇厉声道。

段舒霖嗤笑，“长安王，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就如此对一个被你们俘虏的犯人？”

骆君鹤沉默须臾，说：“你不就是想让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透露的消息值不值得用你的一条贱命来换。”

段舒霖自信满满地说：“我敢保证，绝对值。长安王，我知道你家世代经商，也清楚你家当初是如何被灭门的。有人为权，有人贪财。可也有人不在乎这两样东西，你信吗？”

安康卓有些懵，“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舒霖将目光移向安康卓，“安将军就从来没想过父亲哪来的钱从熠国买粮吗？”

安康卓眸光一动，“钱？还能哪来的，除了薛怀泽给他的，还有其他解释吗？”

段舒霖扯着嘴角大笑，“安将军，怪不得平鹿关的军营都道你是有勇无谋的蠢货。怪不得我父亲都说你固执保守，不愿给你分一杯羹。安将军，你仔细想想，薛怀泽如何给我父亲钱？薛怀泽又哪里来的钱起事？单凭从杨裕那厮处吞来的钱和当年长公主府上那些钱，根本不够起事。”

这话落下，骆君鹤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段舒霖，道：“说下去，你这个消息值你这条烂命，说下去，我会考虑留着你的狗命。”

“这……”安康卓还没有反应过来，想要反驳，骆君鹤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听下去。

段舒霖继续说：“平鹿关之所以不缺钱，那是因为在平鹿关的深山里，有一座大铁矿。”

“铁矿？”骆君鹤和安康卓又相视一望，无比心惊。

段舒霖继续道：“这个铁矿自从十年前被现后，并未报与地方官，所以朝廷也是不知晓的。可却很快被薛怀泽知道了。原来薛怀泽早就在父亲的军营里安插了眼线，父亲的一举一动，成文帝都不知晓，薛怀泽却是一清二楚的。他以此事来威胁父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将我接回了西境，留着我大哥在岐州城。世人都清楚大哥留在岐州城做为质子是为了防止父亲谋反，可留下大哥的谏言却是薛怀泽当初提的。在那之前，父亲偏爱这个嫡出的大哥，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大哥，给大哥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诗书，自己又不辞辛苦的耐心教大哥排兵布阵。他虽然对大哥严格，旁人却都看得出那是父亲爱重大哥，他把大哥当他的接班人来培养。”

段舒霖顿了一下，冷笑道：“可自从大哥被留在了岐州城，父亲十年里对大哥不闻不问，唯独宠爱我，不仅对我的暴行不管不说，还从不让我在军中操练，逢人便说那是舍不得我吃苦。更别说给我请什么教书先生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那是做给薛怀泽深埋在军中的眼线看的。薛怀泽拿住了他最爱的嫡子，他敢怒不敢言，只好给薛怀泽造成一种不在乎的错觉，以此来迷惑薛怀泽。他想通过这件事摆脱薛怀泽对他的束缚。我们平鹿关不缺钱，铁矿是被父亲现的，凭什么要把大头给薛怀泽？”

段舒霖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话说多了就喘，他休息了须臾，接着说：“薛怀泽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强盗，他把铁矿的七成都抽走，只给父亲三成。可从铁矿的挖掘到提炼到买卖，全都由我父亲来负责。薛怀泽只是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小人。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答应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都是因为我那好大哥。眼下薛怀泽急了，岐州城攻破不下，他虽然有钱，可这么多的大军却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他多次写信威逼父亲，要父亲想办法筹粮，制定攻城计划。可通往徽州的官道还被你们把控着，父亲能有什么办法。眼看着熠国贩粮一事败露，薛怀泽急了，他需要的不光是粮，还有兵。”

说到此，骆君鹤心内一动，全明白了，他也终于清楚薛怀泽为何敢冒着被熠国进攻的风险也要给段奕廷粮食了，说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尽快攻下岐州城。

只有打通了由北到南的这条官道，开凿铁矿产生的银钱才能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他。

本来一开始，云承和东方珏分析，薛怀泽只是因为粮食短缺，再加上与段奕廷的三十万大军隔空相望才迫使他加了起事进攻的节奏。没料到的是，他起事的钱也不够。

此时的骆君鹤只想笑，这个他记忆中温润尔雅的宁王叔，到底有几副面孔呢？

这么多年，他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做了那么多错事，还真真是让众人看走了眼。

安康卓也回过味来了，他问段舒霖，“你觉得你父亲不会来救你，所以才把这些告诉我们？”

段舒霖苦涩地说：“我被他养成了一个草包，窝囊废，在他的心里，我这条贱命远不如我大哥的命重要。他为了大哥，这么多年被薛怀泽欺压着。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溺爱只会毁了一生。”

段舒霖回想着自己这十年在平鹿关的种种，在人前，他父亲从来都是好言好语，在人后，他父亲却是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他叛逆，将自己活成一个挥金如土、坏事做尽的纨绔子弟，本意是想引起父亲的重视，可没想到却是自作孽不可活。

没有被绑架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些，可这一宿，他却骤然醒悟，他的父亲这是在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