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雪被请进营帐后,鸣稠上了茶后便留着小北一人在帐子里伺候,自己则退下去安排众兄弟了。
骆君鹤端起桌上的茶,递到骆雪面前,看着他那张冷的不能再冷的面孔,讨好似的说:“义父,赶了这么久的路跑过来,不累么?先喝杯茶消消气。”
骆雪无情地盯着他,并没有去接他手上的茶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已经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分明是有了媳妇连你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我是答应过你,不再反对你跟那明熙帝在一起,可你也不能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啊!你但凡出点儿事,你叫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爹娘交代?你对明熙帝有承诺我知道,可我对你爹娘也有承诺。”
“我错了,对不起,义父。”骆君鹤端着茶盏的手一直没有动。
骆雪瞥着他,“错?你错哪了?”
错哪了?就是啊,他错哪了?他不就是没有跟义父知会一声就深入虎穴了吗?
作为长辈,义父担心他自然是理解的。所以,义父说什么,他只要摆正自己的态度及时承认错误就行了,反正事已至此,义父也不能强行把他带走来阻止他。
骆雪终于还是接过了骆君鹤捧着的那盏茶,他啜了一口,将小北一把拽到骆君鹤的面前,道:“第一,你看看小北,自从我把小北捡回来,他就跟着你,这些年更是从未离开过你身边。你从前也是个贵公子,习惯了身边有人照顾。小北也是贴心的人,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却能将你的生活打理的不错。可现在呢?你看看他,他这些日子在岐州的王府里,天天无所事事,都养胖了。我今日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还要他不要?他天天眼巴巴的盼着少主回去,可连少主的影子都看不见。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后,都忘记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我……”骆君鹤讶然,他竟不知道义父竟然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骆雪顿了一下,将杯中茶饮尽,小北反应迅急忙添上。
“你知道派阳和兰秋贴身伺候和保护你的心上人,怎么就唯独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你别忘了,你也是皇族之后,不比任何人低一等。”
听到这里,骆君鹤终于明白了,原来义父是担心自己在云承面前低一头啊,直说嘛,义父何时说话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不过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他知道云承不管是不是皇帝,也从未觉得自己会比他高一等。
云承不是那样的人,义父不明白,但骆君鹤是明白的。
“第二,”骆雪继续道,“你真以为自己是那无所不能的大罗神仙呢?西境是什么虎狼之地?段奕廷手里有多少兵马,你心里没数吗?仅凭明熙帝和东方珏几句话,就能让你为他们如此卖命,你自己傻吗?不会分析吗?谁给你的信心和勇气让你孤身闯这军大营?我看你真是被爱冲昏了头脑,东方珏那臭狐狸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养你这么大,怎么就没见你对我这么言听计从过?”
“义父……”骆君鹤想要解释。
“我还没说完——”骆雪拉着长音说。
骆君鹤只好乖乖地闭上嘴。
“我来之前已经跟季夏将军通了气,他正在来军大营的路上。他腿脚不方便,路上走的慢些。”
“什么?季夏叔要来西境?”
“他和南宫将军联手打造了溪风十二部,这十二部的人学了十多年,也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我已经书信给了冰月和葭月,她们也在赶来的路上,段奕廷的大军瓦解后,肯定要有人驻守在这里。季夏将军虽然失去了双腿,无法再领兵打仗,但他带出来的学生却能代替他,到时候有他在一旁指点。”
不得不说,还是义父想的周全。骆君鹤由衷的敬佩,这姜还是老的辣呀。
况且之前安康卓曾在季夏将军的麾下效过力,如此安排,甚好。
说到此,骆雪的气也已经消得所剩无几了,看着自己的义子毫无损,还将这风马道主将拿捏的死死的,他还有什么气可生?
翅膀硬了,终究是要飞的。
他原先以为有他这个江湖盟主护着,没人敢欺负骆君鹤,殊不知,人都是要成长的,不可能永远都活在家人的庇护下。
他的义子长大了,也有担当了。
他该高兴,可心里无端又生出一抹难过。
这时间过得真快呀,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拿骆君鹤当个孩子看的。
转眼间,他就长大了。
风吹着营帐的帘子掀起了一角,骆雪透过那空隙瞥见帐外野草。野草随风固执的颤动着,坚韧又顽强的生长着。
骆君鹤知道自家义父是为他好,他也的确是疏忽了,义父对他有再生之恩,他不该自私的让义父担心。
更何况,薛怀泽占据了徽州,义父的心情本就不好。
徽州对义父的重要性,就像云承对自己。
骆君鹤将目光移向骆小北,只见他一直低着头,话也不说,战战兢兢的。不肖猜也清楚定是被义父骂了一路,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挑眉逗他,“咳咳,有些时日不见,小北又长个了呀,跟本少主说说,这些天在岐州过得可还潇洒?府上的哥哥姐姐可有欺负你?”
小北始终低头垂眸,神色也有些蔫蔫的,“没……没人欺负!”
骆雪瞥了小北一眼,骆君鹤在小北的头上胡乱的揉了几下,“没人欺负,那定是被义父数落了,我们小北才不高兴的,是不是?”
小北连忙摆手,慌乱的眼神看向骆君鹤,“没……没有的事,主子教训的没错,是小北有愧于主子,没有把少主照顾好。”
骆雪的确在路上多说了他几句,可也不至于到这会儿还闷闷不乐呀,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莫非说也说不得了?
终究是自己捡来的孩子,骆雪也于心不忍,看着小北温和的声音道:“行了,以后长记性,就算少主不让你跟着,你也要及时把少主的情况告诉我。出去玩吧,你也很久没见你鸣稠哥哥了,让你鸣稠哥哥带你四处转转。”
“哦,那小北就退下了。”虽然面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但小北还是很听话的走出帐子去找鸣稠了。
就在这时,安康卓急急地掀开了骆君鹤营帐的帘子,“王爷,段舒霖说他有更多的线索想向我们透露,前提是他要拿这些消息换他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