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君鹤被薛时玮“禁足”在府中的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围魏救赵”已经开局,这将是他生命中迎来的第一场仗,不管是岐国庙堂还是岐国的百姓,都将目光落在了他这个长安长公主后人的身上。
无论如何,这场仗都不能输。
况且,这样的布局还是云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安排的。骆君鹤宁可负了天下人,都不会负了云承。
更何况,天下人是云承的命,他更不可辜负。
他趁着薛时玮将有关两国互通友好的协定送去南岐的间隙,特意让槐序帮他从皇宫的藏书阁搬来了不少关于兵法方面的书籍,有《孙武兵法》、《六韬》、《尉缭子》……虽说临时抱佛脚的意义并不大,但他的悟性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季夏老将军从风马道给他寄来书信,书信中言简意赅的告诉他这场仗该怎么打。
经过周密的部署安排,骆君鹤带着绀香和菊月率领着薛时玮给他调集的两万将士悄悄出了。
从平鹿关到徽州,只有一条粮马官道。而最适合打闪电伏击战的地方位于崤山县内的一段山路上。
此处群山连绵,山林茂密,在崤山人的眼中是最难行的一段路。
两万人并不多,但骆君鹤有足够的信心对付段奕廷的五万兵力。
他将这两万人化整为零,分成了十组,藏匿在茂密的山林间。
由此,骆君鹤第一次带兵便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与骆君鹤正面交锋的是段奕廷手下的一个副将,薛怀泽命他抽调了五万精兵南下支援,段奕廷即便意识到这其中会有问题,可奈何自己的嫡子还在薛怀泽的手中,他也只好兵。
但不得不说,段奕廷是个老滑头。他所抽调的五万“精兵”,严格意义上来讲都是一些上了年纪,要么就是被养的肥头大耳,动一下都费劲的“残兵”,根本就不经打。
绀香和菊月为骆君鹤的副将,她们带兵隐藏在崤山县由北向南适合打伏击战的山林里,打的这五万兵马哭爹喊娘的。骆君鹤从前面切断了他们的粮草,这五万人剩下不足三万,困在山谷里三天三夜,这三天时间他们饿得前胸贴肚皮,只好煮了三天野草树皮,实在忍受不了的,这才被逼着投了降。
而这其中有一支三千人的人马自从离开平鹿关后就悄悄脱离了主队营,绀香和菊月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沿途去追。
崤山大捷的消息很快便在岐国传遍了,岐国人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们欢呼雀跃,守住了疆土,终于不用再沦为别人刀下的冤魂了。
一时间,长安王随军驻扎在崤山山林中的收尾工作还没走完成,长安王大将军的美名却已经在岐国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了。
“大人,我们也不想打仗啊,这些年在平鹿关都要憋疯了,段奕廷就是个王八蛋,我们有家不能回,虽然段奕廷顿顿给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可平鹿关毕竟不是我们的家,现在想想,要段奕廷那个乌龟孙子那么多银子有何用?回不成家,那些银子就都是废物。”一个上了年纪的,两鬓斑白的老兵老泪纵横的哭诉道。
“就是啊,其实这次我们能出平鹿关,就没打算再回去,我已经十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我那婆娘还有没有在等我,就算他寂寞难耐,改嫁了,我也怨不着她。”
“叔,您别这么说,您这么说不是诛我的心吗?我到平鹿关军营的时候才十五岁,本想着当两年兵赚些银子回家跟青梅竹马提亲的,可这一走就是十年,我的阿香……我的阿香怕是早就等不及我嫁人了……呜呜呜呜”
“好了,孩子,别哭了。不管怎么样,眼下我们终于解脱了,要杀要剐,都听天由命吧!若能得到上天的垂怜,留着我们的一条贱命,回家后就好好生活。父母还健在的,就用余生尽尽孝,父母若不再了,心仪的姑娘也嫁人了,就把过去遗忘,娶个婆娘重新生活。余生太短,择一良人,瓜田李下才是最重要的。”
“……”
骆君鹤站在营帐外,听着这些老弱病残的战俘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一时间心中竟有些莫名的酸楚,曾几何时,他们也都是好人家的二郎,参军也无非是报效国家和赚钱养家,他们又有什么错,却被段奕廷的私心耽误了这么些年。
他越来越觉得有一个安定的天下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了。
他理解母亲当年的志向,同样也理解云承一统天下的决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固然没有错,但只有天下的战火全部熄灭了,山河安定了,才会成就多个成双成对的小家。
骆君鹤要用一场繁华盛世作为聘礼,换与云承的长相厮守。
他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少主。”槐序一身轻甲装朝骆君鹤走来,手上还拿着两封信笺。
此时骆君鹤身上也穿着铠甲,山林中的风吹着他面颊上渗出来的细密的汗珠,要知道大热天穿着铠甲作战是多么受罪的一件事情,还好山林里还算凉爽一些。
槐序看着自家主子这一身行头,用“英勇神武”四个字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以前他们只见过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主子,可如今他们现主子越来越沉稳了,还多了些睿智和骁勇。说到底,主子是长公主的嫡子,天生带着做领袖,能征善战的血液。如今他们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主子褪下了十几年来的江湖气,揭开了隐藏在血脉中的征战杀伐之能。
“你手里拿着什么?是给本少主的信吗?”骆君鹤的目光落在槐序的手上。
槐序刚刚的思绪飘得太远了,他急忙收回了,将信笺递给骆君鹤,“是从熠国来的信,一封是兰秋的,一封是明熙帝的。”
“阿承给本少主的信你都不赶紧给我,想讨打吗?”骆君鹤拿着信封随手在槐序的头上敲了一下,迫不及待的先找出云承写给他的信拆开。
自从他们二人在雁雀城分开后这么久,云承都没有给他来消息,只有兰秋每两日写一封信汇报云承的情况。骆君鹤知道云承忙,也并未怪他。
反正,他想要知道云承的消息,兰秋总会想方设法的告诉他的。
云承难得来信,给他的信中也基本上都是报平安的,叮嘱他在领兵打仗时注意安全之类的,可不管云承给他写什么,只要是云承写的,骆君鹤都能反反复复读上好几遍。
此时的他拆开信后,便返回了营帐里,视若珍宝的拿着信笺一字一字的读着,尤其是落款处写着这样一词——
沣州望北崤,云海天涯两杳茫。
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
骆君鹤躺在榻上,嘴角合不拢的盯着那几行字,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喃喃念着:“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
原本这场仗已经让他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本就困乏的厉害,可看到云承的家书,他顿然有种沐浴着清凉山泉的感觉,他笑的很傻,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他将那封家书轻柔的抱在怀里,就好似抱着的不是家书而是他心心念念的云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