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生从不后悔,然梦中看到她那双清澈写满信任的眼眸,才知悔意早已刻在心间。
今日马蹄即将踩在她身那一瞬,前所未有的悔恨没过头顶。
他不想在现实中,再与她形如路人,只能躲在暗处守护她。
他想站在她身侧,想以夫君之名,正大光明保护她。
在回府沐浴更衣的时间里,他一直不愿正视的心声在耳边激烈回荡:绮梦无故始于四年前,那么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无故消失?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只觉遍体生寒。
“景珣”的身份让她和家人避如蛇蝎,是因为储位未定,他们不愿卷入争储的漩涡,那倘若……
“殿下,想不到您左手也是箭无虚!”庾骁赞道。
庾昭月夹菜的动作一顿。
景珣回过神,面上挂着浅笑,温声回道:“孤双手皆擅刀箭,赤海城那一役,正是凭借左手,出其不意斩了西戎逆贼!”
庾骁眸光锃亮,拱手道:“小子自琼州归京途中,一路听说您的英勇战绩,不知改日可否讨教一二?”
庾绍赶紧瞪了一眼庾骁:“大郎,不可无礼!”再朝景珣歉意道,“犬子好武,让殿下见笑了!”
景珣笑笑:“先国公曾随圣人征战西戎,崔公镇守西州十年,庾大郎君尽得家学传承,孤乐意之至,再则……”
说到此处,他起身朝崔氏施了一礼:“再则,孤幼时受崔姨母照拂,大郎若想切磋,尽可过府。”
庾昭月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待环视屋内见家人都面露讶然,才意识到景珣真的在套近乎!
太荒谬了!
她家阿娘不吃这一套吧?
崔氏回了一礼,淡淡道:“殿下折煞老妇了!”
景珣抬眸看她:“姨母,桂花糖很好吃。”
崔氏望着他幽静的凤眸,很快忆起这段往事。
景珣五岁之前,她和襄王妃关系密切,时常过府探望。
那时景绪体弱,襄王妃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她几乎每一次见到景珣,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庾绍不知被谁骗了,以为她喜欢吃桂花糖,每日都往道观送一包。
有一回景绪哭闹,她塞了一颗哄他,景珣恰巧过来给襄王妃请安,他那时太小还不懂掩饰情绪,她从他眼里竟看到了明晃晃的羡慕。
襄王妃毫无察觉,抱着景绪温柔哄着,等景珣请安后便催促他去读书。
后来再去襄王府,她在花园撞见景珣,便朝他招手,塞给他一包桂花糖。
他尝了一颗,乖巧的同她致谢:“谢谢姨母,糖很好吃。”
幼童乌亮的眼眸与对面青年渐渐重合,崔氏心头百感交集,轻轻吁叹一声,执起酒盏:“这一杯,庆贺殿下平安归来。”
景珣眸光一亮,仰头一饮而尽。
庾昭月懵懵然看着这一幕,阿娘之前让自己离他远远的,现在居然没反对景珣叫她姨母,太奇怪了!
庾绍眉心微折,幽幽看向自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