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昭月立在原地,望着他宽阔的肩膀,忽然注意到他左肩插着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心底漆黑的箭矢。
“玄度!”
听到她颤抖的呼喊,景珣急忙转身:“昭昭,怎么了?”
一语落下,左肩便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度,他顿时心生懊恼,怎么将此事忘了?
又让她伤心了。
景珣一把将布条扯下,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女贝齿紧咬朱唇、无声哭泣的一幕。
“昭昭,只是寻常箭伤,你先去沐浴,别冻着了。”
庾昭月闻言,泪意更加止不住,都射穿了,怎么会是寻常箭伤?
景珣手指抚上她赤红的眼尾,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掉,烫得他心神俱碎。
他喉咙艰难的咽了咽,颤着唇哄她:“昭昭,先去沐浴,好不好?”
她胡乱抹去眼泪,牵着他往外走:“你去处理伤口,我自己沐浴。”
景珣张口想反驳,然而迎上她心疼的眸光,默默将话咽回去。
庾昭月将他牵至门外,再次重申:“你去处理伤口,我自己能行的。”
景珣只能妥协:“那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叫我。”
庾昭月轻轻点头,待关上门,伸手握住心口的玉印,呢喃着给自己打气。
没事了,已经安全了,玄度在,阿兄也在,不会再有人像追牲口一样围堵她。
没事了!
她匆匆沐浴完,才想起衣裳都落在马车里,刚想怎么办时,看见不远处的架子上摆着熟悉的箱笼。
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最上面的衣服稍微有些湿,她从中间抽出一套,发现是一件天青色女冠道服,本来今日论道穿的,结果……
她压下不安的心绪,快速穿戴完毕,去隔壁看他。
到门口时,正巧看到医师将箭矢拔出,鲜血喷射,血腥味迅速在屋内蔓延。
而他闭目紧咬布巾,额上青筋偾起,俊美的脸上满是汗珠。
她心倏然颤动,疾步走上前。
景珣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豁然睁开眼。
少女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风,里面穿着天青色道袍,乌发随意用玉簪挽着,神色焦急的朝他奔来。
她竟来得这般快。
他心怦怦然疾跳,明明外面阴雨连绵,他却似看到了暖阳,因失血而泛寒的身体也一点点回暖。
庾昭月走至近前,瞥见他左肩上的血窟窿,再看他挂起笑意的眉眼,心脏便如针刺一般,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傻不傻……
医师轻咳一声:“大将军,我要开始敷药了。”
庾昭月不明白医师为何特意提醒,但是很快见到景珣剧烈一颤,未着寸缕的上半身陡然绷紧,不多时便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立即在床沿坐下,慌忙握住他的手:“玄度……”
邬在非见她脸色发白,快速解释:“女君勿忧,这是军中特制的金疮药,止血效果极好,就是敷药时比较疼。”
庾昭月呼吸一顿,哪里是比较疼,分明是极强烈的疼痛,可他咬着布巾,愣是没泄露一声痛呼。
她默默将披风解下,问邬在非要了一块热布巾,轻柔的给他擦拭汗珠。
挨过最初的剧痛,景珣吐出口中的布巾,垂眸看向她。
此刻屋内灯火通明,她刚刚沐浴完,他终于看清她的伤势。
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有几道鲜明的擦伤。秀颈、手指和手腕上……但凡露出来的部位皆有伤痕。
景珣脑中浮现出,在山道边寻到她的那一幕,她紧紧勒住缰绳,侧目往悬崖下看。
他恍惚忆起五岁那年,他站在嶂源山上,也是这样往身后的悬崖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