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爷的小厮听后赶紧说:“少爷您混说什么?您还不到而立的年纪,年轻着呢。”
六少爷:“回头去找个好郎中替姨娘仔仔细细保胎,凡是能找到的好东西全都送她房里,她想要什么就尽力替她去寻,可千万别受了委屈。这孩子一定要顺顺利利生下来。”
小厮点头应是。
六少爷腿脚不便,出入都要坐着四轮的素舆,由小厮在后面推着。
六少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觉得木头轮子碾过石板地面的声音清晰到刺耳。
出了门他们才发现来的这位校尉居然还带了军用的马车一起来,为了方便素舆上下,这辆马车车门外架起一块长长的木板,形成了一条缓坡,可以让小厮直接将素舆推到车上去。
六少爷问校尉:“我刘家也有马车,你带你的车过来是何用意?”
校尉躬身作揖:“是将军的吩咐,在下不知。”
秀才遇到兵有理是说不清的,六少爷命自己的小厮推着素舆走向刘家马车的时候,突然过来四个兵卒推开小厮直接抬起了六少爷的素舆,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军队的马车车厢。
六少爷在车厢里又叫又骂,那帮兵卒在阵前听过的骂比这可难听多了,谁都不把他当回事,就像是耳旁刮了一阵风一样。
等六少爷跌跌撞撞从素舆上站起身,摸索着要去推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车门已经被从外锁上了。
就这样,六少爷眨眼间被劫持跑了。
六少爷
的小厮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跑回府里去找侯爷和世子报告。
清平侯带着人从府里冲出来的时候,那辆马车已经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想到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清平侯直觉要糟,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现在立刻全家男丁一起跑,只要有一个男人活下来,那刘家的香火就不会断,还能死灰复燃,可那体弱多病的儿子他实在扔不下,他只能急匆匆地跑去县衙找曹县丞。
曹县丞听说谢斩关“劫持”了刘家六少爷后,心头一跳,这是要对清平侯家动手了吗?
不过脸面上曹县丞表现的风轻云淡,他说:“那校尉的腰牌你们也确认过,谢将军单独找六少爷过去肯定是有事,你们也不用担心。咱们这一整座城都是谢将军在护着,若他真想对你们不利还用得着抢人?直接令那校尉冲进你家就能全杀了,看有谁拦得住?你能在这里告状就说明谢将军压根不会动你们家里人。这样吧,回头等我见到谢将军,我好好说说他,你们毕竟都是京城来的文官,怎能经得起他们这帮大老粗这么祸害。”
清平侯:“可是……”
曹县丞:“没什么可是的,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这就去找谢斩关,他守着关口回不来,我就让他给您写道歉信。行了吧?”
清平侯:“不……”
曹县丞:“您是打算让他给您赔银子?还是您想求个官位?”他压低声音,“该不会您也像
有些官员那么不服老,想纳个青春健壮的黑山城女子为妾?”
清平侯:“……”
拉着清平侯家六少爷的马车一路疾驰,在城里跑的时候路还算平,当马车跑出黑山城南门之后路面变得坑坑洼洼,马车被颠的像个毽子。
细皮嫩肉的六少爷哪受过这样的苦,起初在马车里还能高声叫骂,颠了没多久就只能听到车厢里乒铃乓啷硬物碰撞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一丁点属于人的声音了。
马车跑了好久才停下,等兵卒把车门打开,六少爷头破血流地从车门里栽了下来。
好在是黑山城外的野地上有厚厚的枯草,踩上去软软的,六少爷摔下来也没有再添新伤。
旁边的兵卒去试探六少爷的鼻息,六少爷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又开始骂人,不过那音量和刚出门时比减弱了很多,而且很颤。
一看他还活着,兵卒们就把他架起来重新放回素舆上,推进了面前的土地庙。
此时的六少爷如果知道这里就是他的嫡妻王绣祯殒命的地方,他拼死也不会进去的。
土地庙不大,不过一间农舍的大小,正门进去两步远就是神像,而王聿祯就坐在小小的神像前。
她身后的神龛上有一座翻倒了的小香炉,线香断成了好几节,香灰撒得到处都是。
王聿祯的椅子下面有好多碎盘子,地上滚落好些水果,糕点掉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
六少爷的素舆停在了土地庙门内,他微
微抬起下巴,用非常不屑的神情看着王聿祯:“不是谢斩关找我吗?你这个后宅妇人竟然约我这个外男见面……果真和那王绣祯是同母姐妹呢,真是一样的冰清玉洁。”
六少爷预想当中的愤怒和发狂完全没有出现,王聿祯特别平静,她甚至还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吧?”
六少爷皱眉,然后贱笑:“怎么,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王聿祯说:“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你这破败的身体,我完全想不到你养一宅子女人是为什么。不过看样子你……不好用呀。”
六少爷被这句话扎到了最疼的地方,眉目立刻狰狞起来:“贱货,你和你那个妹妹是一样的贱货!你和谢斩关新婚三天他就上了战场,就那三天你就怀上了身孕,谁信呀!谢斩关的绿帽子都戴到脖子根儿了。”
王聿祯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哦,看样子你是知道你那几个孩子的生父不是你,对吧?既然你自己知道,我想清平侯和世子他们也全都知道,对吧?”
六少爷哼哼地狞笑:“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聿祯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那我还真得感谢清平侯府一家上下善待我的那几个外甥呢,不缺他们的吃穿,该教的规矩也都教了,还能让他们跟着刘家正经血脉的孩子一起读书。不过据我所知,刘家的传承是各种古物鉴定,清平
侯和世子的眼睛就像是尺一样,再高明的赝品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你也是有这个本事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外甥这一手本事?”
六少爷仰天大笑,骂骂咧咧地开了口:“几个野种居然还想觊觎我们家的传承?不过是三个小畜生,天生就是当牛做马的命。若有朝一日主人想尝尝畜生肉是个什么味道,他们就该下油锅了。这样的畜生有什么资格碰到我们的传承?”
王聿祯听后,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六少爷:“听你这话,你对我妹妹真是恨之入骨。所以当你听你爹娘说要弄死她的时候,一定非常高兴吧?”
六少爷立刻就愣住了,呆了几息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王聿祯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所以你为我妹妹选择了那样遭人凌辱至死的方式,甚至不惜搭上一个不满五岁的幼女!别说是一个小丫头,如果当时恰好在她身边的是你的长子,你也一定不会手软吧?你找来的那些匪徒应该不是会对男童慈悲为怀的人,对吧?”
六少爷沉默以对,他的发际中流下一串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