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年秋日的天气,不会是暖冬的。
自朝廷的军队出征至此,与北关军之间的大小战役共二十多次,朝廷的军队,战死的人数比例一次高过一次。
萧景阳看的清楚,容玉是在用他们练手,所以,如今战局僵持,萧景阳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破局。
而且最麻烦的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将士们的冬衣不能缺少,若是缺衣少食,如何让将士们疆场杀敌?
萧景阳写了折子,着人立刻送往京城。
萧时舟在旁边看着,这已经是祖父送去京城的第三封折子了,因为始终不曾得到陛下的回音。
“若是陛下依旧按下不提呢?”
“那就一直呈送,衣食是必然不能缺的。”萧景阳一拍桌子,萧时舟有些犹豫,可看着祖父的样子,却始终没有说话。
北关军的粮草储备十分充裕,这一情况其实他们早已心知肚明,然而,祖父对此却是守口如瓶,半点儿也不敢泄露这个消息,一旦走漏风声,很可能会导致军心大乱、士气动摇。
“祖父也不必太过担忧,陛下或许心中有数吧。”
萧时舟说出口之后,自己都觉得敷衍太过了,他是绝对不相信容霖心中有数的,除非让皇位之上的人御驾亲征。
“可是快要入冬了啊。”
萧景阳看着掀开军帐帘子之后,从外面猛然灌入寒风,在军帐中肆虐了一番,军帐中用炭火燃起的火堆,火苗猝然升起,然后又变得微弱起来。
那是十一月的一天,那两日格外的冷。
谢婉寻了伙房,让他们熬了姜汤,专门准备一口大锅,日夜熬煮着,让将士们每日都去喝一碗,以免在这个时候得了风寒。
萧景阳也让人熬了草药在军营之中,可不穿冬衣,每日喝下汤药,也还是要受冻的啊。
萧景阳让军营之中的冬衣,优先供给了将士,至于那些普通兵卒和征收的兵役,他也没有法子,只能让这些兵卒少出军帐,守夜的任务都交给了那些发放了冬衣的将士。
可这样下去,再冷一些,说不定那些兵卒哪一日睡着了,便会一睡不起,如此下去,一个冬日,还不知要冻死多少兵卒呢。
萧景阳和薛堰说起此事,毕竟,如今朝廷送来的粮草都要经了薛堰的手,或许,这位督战官上折子要比他有用,可薛堰却是不肯。
如今,陛下正因为减少军饷赞扬了他,他如何能去陛下面前打脸呢?
萧景阳说起这事,薛堰就要拽出容霖来,让侯爷好好体谅一下陛下的难处才好。
萧景阳气急,却又无可奈何,送往京城的折子和密信都石沉大海,新的棉花和冬衣也迟迟不到,天越冷,将士就越是无法出战。
双方都在等,一方胆战心惊,一方期盼非常。
直到今夜,下雪了。
容玉有一个习惯,就是每一夜入睡之前,都会亲自巡视一下军营,将士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在那个时候同她说。
脸上落下一点冰凉的时候,容玉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越来越多的,细碎的冰凉落在她的皮肤上,容玉才反应过来。
容玉抬起头去看,夜色之下,星星点点的白落下来。
“下雪了。”
古时,就连节气这些,都只有钦天监知道,更别说准确的日期和星期了,大多数人都过得浑浑噩噩。
古时,百姓用一些特定的天气来分开四季。
冬日,便是要下雪的,下雪了,便是入冬了。
“冬天来了。”
风雪杀人】
下雪了。
对于那些文人墨客而言,欣赏和玩味那漫天飞舞的雪景,无疑称得上是一桩充满高雅情趣之事。他们可以围炉煮酒,吟诗作画。
然而,这雪景于寻常百姓而言,却宛如一场可怕的噩梦,甚至可能成为夺命的死劫,当夜幕降临,寒风凛冽之时,普通人家只能瑟缩在破旧的房屋之中,依靠单薄的被褥抵御严寒。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入睡,很多人便会在睡梦中悄然离世,而这种死亡往往来得如此突然且悄无声息,让人猝不及防。
对于容纳着整整三十万人马的军营而言,冬日里呼啸肆虐的风雪丝毫不逊色于残酷血腥的战场。
在战场上,敌人的刀枪剑戟无情地收割生命;而在这漫天飞雪、寒风凛冽的寒冬之中,无情的风雪同样能够成为夺命的杀手,刺骨的寒冷侵袭着士兵们的身躯,让他们瑟瑟发抖,仿佛每一片雪花都带着致命的寒意。
冬日的狂风怒吼着,像凶猛的野兽一般撕扯着营帐,试图将其连根拔起,将士们出了营帐不过片刻,手脚被冻得僵硬麻木,甚至失去知觉,而当夜幕降临,黑暗与寒冷交织在一起,更是给这座军营带来了无尽的压抑。
萧景阳深知此事兹事体大,绝不能在军营之中轻易地将其公诸于众,然而,每一个夜晚究竟有多少生命悄然消逝,他心中却十分清楚。
偶尔罕见的暴风雪,更是让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营地,夜色之下,气温骤降,士兵们在疲惫与寒冷中睡过去,可第二日竟有数百人再也无法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萧景阳心中悲痛万分,同时也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山岳般压在肩头。
萧景阳每日看过之后,便会烧了,战场上死去的人不少,像这些在军营之中,因为饥寒交迫,亦或者生病,在战场上受伤之后,军医无法医治,这些都算是死在战场上的,记在上面,或许朝廷还能给这些将士的家人给一些银两。
平日杀敌虽然会有赏钱,但实际上,除了北关军之外,没有哪里有抚恤金的规矩,不管是陛下,还是户部,亦或者兵部,都不曾想过要出这笔银两,将士和兵卒每月少的可怜的军饷,最后也不知能存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