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神色傲岸地跨出待霜院,回了玉昇居。
玉昇居中,杜盛捧着筛好的茶递了过去“公子,都收拾好了,咱们何时出”
“半个时辰后。”姜洵坐在禅椅上,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杯壁,他想了想,唤过杜盛“去与孙程说一声,那避子药,暂时不用往待霜院送了。”
看上她尽心尽力服侍自己的份上,姑且如了她的愿。
不过一个孩子罢了,给她就是。
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扶霜院中,换值时,桑晴见守夜的小丫头精神萎靡,便知昨夜,这里头又闹腾得狠了。
小丫头名唤巧茹,是章王府管家的小女儿,徐嬷嬷瞧着品行不错,又是个老实本分的,便在询问过曲锦萱的意思后,给她拔到了身边使唤,让桑晴带着。
巧茹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这几晚才开始守夜。
昨儿个,爷进了卧房没多久,她便听到卧房中传出声夫人的惊呼声,吓得心口一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想要问一嘴的,可才站直了身,就记起桑晴曾红着脸与她说过,若是爷在,除非两位主子开口唤人,否则不管听见什么声响动静,都不要去打扰。
巧茹心有余悸“夫人好可怜,一直在哭、在求饶”她很有些愤愤不平地“桑晴姐姐,你说夫人那样美那样好,爷怎么就不怜惜她呢”
桑晴臊得脸都憋紫了,只能含糊回了几句,把人给支走了。
她进了内室,见曲锦萱面容有些憔悴之色,便道“夫人可要上些妆粉遮上一遮不然,就怕姨娘瞧了会担心。”
曲锦萱揽镜照了照,点头道“那便遮一遮罢。”
收拾妥当后,曲锦萱才走到待霜院外,便碰上了急急跑来的沛柳。
沛柳气喘吁吁、满脸都是焦灼之色“夫人,爷要出京公干么”
曲锦萱点了点头,却见她越急了“夫人怎不早些跟我说这回事听闻那宁源离奉京好几日路程呢,那样山长水远的地方,爷怎么能短了人伺候”
还以为她是当真担心姜洵,曲锦萱便温声道“有杜盛与孙程在,不用担心的。”
沛柳睁大了眼,声音都提高了些“那怎么能一样爷们糙手糙脚的,哪比得过咱们细心体贴”她捏着扇柄,染了寇丹的尖甲不停地抠着扇沿“还有,夫人就不担心爷去了那宁源,被哪路狐媚子给勾了魂么”
见曲锦萱怔忡,沛柳生怕她不懂自己的意思,便凑近去,苦口婆心提醒道“夫人可知这官场酬酢,官员们为了献殷勤拉关系示好,送歌姬舞女什么的,那可是常有的事。”
曲锦萱掐了掐手心,摇了摇头“爷是去治洪患的,你莫要多想了。”
沛柳犹不甘心,急切地想说服曲锦萱,派车把她给送到姜洵身边去,可曲锦萱有事在身,并没什么耐心与她多言,应付了几句,便带着桑晴走了。
“呸没鬼用的。”
沛柳在背后轻声骂完,又摇着扇子,往浮曲轩走去。
这会儿,浮曲轩中古曲幽幽,如流水潺潺。
沛柳听得心烦不已,胡乱挥了几下扇,吊起眉来奚弄道“别弹了,爷都走了,听不见你这儿幽幽咽咽的乐音。”
琴声戛然而止。
沛柳看了看脸色明显僵了下的花蔚,得意地撇着嘴笑“怎么话不中听了你也没怪我这么直白,虽你上回讲了那样的话,但要说你丁点心思没有,我可不信,再是知晓自己姿色不如人,也不可能没有争宠的心,当真那样啊,你出家做姑子不是更停静”
兀自说完,沛柳也不理会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花蔚,便冷哼一声,开腔道“爷前脚刚走,曲氏后脚就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府了,那样迫不及待,怕不是去会野汉子了罢”
花蔚离了琴台,蹙起眉来劝道“这样的话,柳儿妹妹可莫要乱说,被徐嬷嬷听到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沛柳翻了个大白眼“知道了,就你谨慎,我不过是嚼两下嘴皮子罢了,除非你和你这丫鬟去告密,或者那贼老婆子长了顺风耳,不然她打哪儿能知晓”
花蔚没说话,走到桌边,亲自给沛柳斟了杯茶。
沛柳也不客气,接了便喝,不仅连声谢都没有,还撇了撇嘴,嫌弃这茶叶不好。
待一饮而尽后,沛柳又摇起扇子猜测道“我可是听说昨儿个晚上又叫了好几回水,你说她到底有什么法子,总能拢着爷去她那儿过夜总不能,是下了什么迷药罢”
花蔚摇头,只道不知。
沛柳又恨声抱怨起来“爷那两个小厮太难缠了,尤其是那个叫孙程的,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一张棺材脸动都不动,实在是气煞姑奶奶”她半伏低身子,对花蔚抬了抬下颌“要不,等爷回来后,改天咱们一起去”
花蔚只迟疑了一瞬,便回道“我不去了,爷要来,自然会来的。”
沛柳脸上折叠着不屑“哟,你这心可真大,天天焚香抚琴的,就差没在屋里头设个佛堂了。”她提醒道“若不趁年轻,勾着爷多来咱们这院子几回,盼他怜惜盼他爱顾,将来咱们年老色衰了,膝下又无子女,说不定到时候啊,咱们可活得还不如丫鬟。”
花蔚低头啜了口茶,仍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沛柳叽叽喳喳说了半日,也没能勾得这人附和自己,哪怕是同仇敌忾地,与自己一同骂上待霜院那个几句。
她胸间堵得慌“天天闷在这院子里,那贫婆子又不许咱们到处逛,真是憋死个人了。不行,下回那曲氏再出去,也得让她带上我才成”
沛柳正欲起身回自己院内,便听花蔚张口问她“柳儿妹妹近来可有按那方子服药”
提起这个,沛柳咂了咂嘴“服了,黑糊糊苦得我心肺都疼。”
花蔚便笑道“良药自是苦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