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洵气得笑。
明明是她的不对,她反倒委屈起来了。
这哪里像个要当娘的人,明明就是个心性未足的、贪玩的孩童。
姜洵收回眼,一语不地,把她给自己夹的菜、添的汤给喝完。
接着,他离了座,不带情绪地说了声“帷帽戴好。”
果然,小女人立马喜气盈腮。戴好帷帽后,还主动去贴他“夫君,我好了。”
隔着纱帘,姜洵都能看到她那一双眸子里头,蹿着亮亮的光。这要是后背生出一双翅膀,说不定自己就飞下去了,哪里还会来偎着他。
这般想着,姜洵的脸色更是臭了几分。
夫君心情不佳,可向来以夫为先的曲锦萱,这会儿却顾不上他的情绪。
宁源这小镇,既有市井人烟,又随处可见各色百戏、奇术异能,直教她迷醉不已。
她便像是穿峡其中的蝴蝶一般,拉着他四围驻足。凡是围了人群的地方,她都要去瞧上几眼。
本是遮盖容色的帷帽,倒被她利用成了遮羞之物。
曲锦萱倒是乐在其中了,就是为难了姜洵。
那些鸟语猴戏、俗言俚曲与他这周身气度、与他那张冷脸不入。
他生就瞩目,往人群里一站,就是不想招摇,也惹人关注。加上身后还跟着小厮丫鬟,一望便知是非富即贵之流。
那些卖艺的路岐人都是鬼精鬼精的,几乎每到一处摊位,姜洵都会被摊主们盯上。不是派只怪模怪样的猴来作揖讨钱、就是放一窝训练有素的鸟儿,去围着他与他那小妻子转,美其名曰喜鹊送福。
若非身旁小妻子的笑声动人,以他的性子,指定是掉头就走的。
从她的笑声中,他能感受得到她那不可遏止的喜悦。
虽说本也是陪她来逛的,可真被忽略、被当成陪逛的工具时,姜洵心中的不悦,也是实实在在的。
又被兜售了一回摩喝乐后,已过了亥时正。
游玩大半夜,曲锦萱兴致再是高,却到底是个有双身子的,精力有些撑不住了。
一行人正打算回程,却在街道中被人给拦了下来。
“这位郎君、这位小娘子,可有兴趣参加我们镇上今年的香桥会”
说话的,是两位面目纯善的妇人。
姜洵方想拒了,却听自己将将还在打呵欠的小妻子好奇地问“香桥会是什么”
那两妇人语笑盈盈地介绍道“是我们镇上的一项习俗。每年都会挑上十对夫妇,到那香桥之上,双方皆裹着披风、戴着面具,掩饰身形与容貌,自桥的两侧迎面而去。若是郎君能在与小娘子擦肩前,便认出小娘子来,便说明你二人呐,是前世的姻缘。这还不算,凡是登了那香桥的,织女娘娘便会给二位祝福,二位往后的感情定是和和美美、无波无折,连嘴都不会拌的。”
她们还解释道“这十对夫妇可不是胡乱选的,我们物色的,都是当夜这集镇上,容貌气度最为出色的。方才在这街市上,便见二位流连忘返,又观二位亲密有加,想来,该是一对伉俪罢”
言下之意,被她们选中,本身便是一种荣幸,再有便是,哪对夫妻不想要织女娘娘的祝福
曲锦萱意动了。
她既想要传说中那位织女娘娘的祝福,也想让姜洵能在一众女子中,辨认出她来。
身边人的渴盼,姜洵自然也感觉到了。
他是个连符应谶纬之言都不愿信的人,惶论这些
可如果她非要去,哀他两句,他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二。
“夫君,你能认出我的,对么”
娇音传来,姜洵没想到听来的是这么句话,他眼角微抽“我说了要去么”
他扯下脸,眉止也压得极低。可小妖精近来胆子大了、也学坏了,不仅会用激将法,还敢在人前做小动作了。
借着袖摆的遮挡,姜洵不动声色地,握住敲敲抠自己手心的、那只作怪的小手,朝那两名妇人略一颔“荣幸之至,烦二位带路。”
结满彩纱的石拱桥,每根望柱上头,都放着红彤彤的灯笼。
桥旁的湖面上,浮着爱侣们虔诚愿望的各色纸船。若拆开去看,林林总总、来来去去,总归是那么几句话。
与郎结好、与妾长久。
祈卿心不变、盼郎心不渝。
被请去参加那香桥会的,既都是容貌姣好、气度傲人的,被吸引的围观之人自然也不会少。
河堤两岸走道阗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那石桥上看,看有几对会被认出,又有几对会错过。
需知以往若有认错了的,若是女方性悍,当场赏夫君吃耳瓜子的也不是没有。
是以,泰半被选中的、有经验的郎君们心中早有了计较,宁愿上去闲晃一圈,当自己瞎了眼认不出,也不随随便便伸那个手。
毕竟没认出妻子来,顶多是被嗔怪一声眼拙,可若是拦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