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姜洵这般襟怀恢廓的作派,于温厚来说,一怕这般施恩的背后,藏着何等谋算,二则怕曲砚舟,亦便是现下的庆王爷,当真会因此与姜洵关系渐近。如此一来,便完全背离了他们最初的盘算。
喜忧参半与不解其意间,温厚正欲转身朝出府之处行去,却察觉自己身侧之人停下了脚步。下一息,又蓦地离开自己,往反向疾行而去。
温厚侧头去看,见是个明眸雾鬓的女子缓步行来,而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人,正是去了那女子身前。
一声忧急的“三妹妹”,让温厚得知了此女的真实身份。
而见了奔来的曲砚舟,曲锦萱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曲砚舟完全被曲锦萱攫住心神,他两眼紧盯着曲锦萱“你、你可还好可有受伤”
不待曲锦萱回话,曲砚舟察觉身后有人大步行来,又见曲锦萱朝他身后屈膝福礼“见过陛下。”
听得这唤,曲砚舟浑身凛住。
姜洵越过曲砚舟,上前亲自搀起曲锦萱,语气亲昵地问她“可与乐阳叙完话了”
曲锦萱点头,恭敬地回道“禀陛下,话已叙完了的。”
姜洵朝她微微一笑,又转而看了眼面色僵的曲砚舟。
方才于正室中时,他见得曲砚舟飞快朝曲锦萱疾行过来,虽知这份关心与急切,应是因着二人旧日的兄妹关系,可不知为何,那般场景于他,莫名刺目。
是以,他便言简意赅地,顺势介绍起曲砚舟的新身份“萱萱,这位是庆王爷。”
曲锦萱只略顿了顿,便从善如流地屈膝唤道“民女见过王爷。”
曲砚舟,亦便是现下的庆王,见这二人并肩而立,且姜洵话语呼吸又那样亲近,不禁目光冷涩。
好半晌,他才自喉间,挤出句“免礼”来。
虽认了兄弟,但姜洵此刻并无多少心思放在庆王身上,只稍稍留意了他两瞬,便转向曲锦萱,柔声与她说道“走罢,朕带你去见霄哥儿。”
听着马上便能见到儿子,曲锦萱难免有些紧张,小声应过,便随着姜洵走了。
庆王独自立于原地,望着高大娇小的一双男女渐行渐远,似觉这秋日的飒飒凉风吹进了心中,令他倍感透骨奇寒。
厅外各有心思的几人离散,而厅内,程老侯爷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惊讶道“这、那不是曲府那庶女么她怎又出现在陛下身边”
说着,程老侯爷急急迈腿,便要往厅外去阻,却被余下几位老臣给拦住了。
文国公率先声道“程老鬼,你这是年纪越大,人还越活回去了。陛下偏要在这时唤她出来,让我等见到,是何等用意,你当真不知”他声色有些严厉“这半年来,立后选妃之事,陛下哪一回推脱,不是堵得你无话可说你还犯老痴不明白么”
丁老将军亦是劝道“程老鬼,陛下即位半载有余,早便不是崇州城中那个毛头小子了,眼下各色事宜,陛下早有成算,咱们这眼睛该蒙就要蒙,耳朵该闭就要闭了,莫再执着。”
“正是这般更要阻拦,先前陛下多番推脱,原来皆是为了此女”程老侯爷被制得无法迈步,两眼瞪向戚老天官,粗声粗气地寻求声援“老戚,你如何作想”
迎着程老侯爷企盼的眼神,戚老天官却也只能咨叹道“老程,往前咱们将手伸入后宫,陛下不计较,是念着宿日旧恩,可我等若总是这般蛮板,便有挟君恩之嫌了。”
闻听此言,程老侯爷瞠目气急。
重阁修廊,珠壁交辉。
姜洵特意撇了玉辂信步而行,曲锦萱不与他并肩,他便稍稍领先她半步,携着她穿过广阔的御道与殿庭,与她温声介绍着各处殿宇楼台。
二人所行之处,宫人俱是跪倒一片,静侍君威。
步行许久,曲锦萱跟着姜洵到了一处殿宇之外。
那殿宇高悬的匾额中,飞动奇绝的几个鎏金大字,写着福阳殿,而于那匾额之下,眼笑眉舒的徐嬷嬷,正抱着个红润粉嫩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面颊光明眩目,水葡萄般的眸子,笑起来又眯成了一条缝。他两手抓着自己前襟在撕扯啃咬,身子又在徐嬷嬷小臂上一颠一颠的,似是极为兴奋。
姜洵领着曲锦萱上前,见了姜明霄的动作,当即皱眉看了他一眼“脏不脏”
前襟被拍下,姜明霄也不生气,咧起嘴来笑出了小舌头,两片薄薄的粉嫩的嘴唇上尽是光亮的口水渍。也不知是不是认出了姜洵,他两只小手在空中拔来拔去,极不可耐地要挣开徐嬷嬷,似是想要这个爹来抱自己。
姜洵余光见得曲锦萱脚步停在自己身后,知她定是心间无序,又有些情怯,便给徐嬷嬷递了个眼神,自己率先伸手接过姜明霄“好小子,沉了不少。”
姜洵俯眼,瞥着自己怀里的小娃娃,板起脸来引逗道“小子,许久不见,可想你父皇了”
姜明霄冲姜洵啊哇啊哇地叫着,满脸眉飞色越,笑得跟抹了蜜似的。
姜洵瞧着儿子憨态可喜,便腾着两臂换了个竖抱的姿势。
岂料这姿势方调整完,姜明霄便猝不及防地探了右手。只闻啪的一声,他照着许久不见的父皇后脖颈,挥出了硬实的一掌。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