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了会儿,姜洵抓起石桌上的佩刀,掸了掸袍衫下摆。待出得那亭,又变作了平静又肃穆的普通哑卫。
仅过了一日,曲锦萱便带着姜明霄,在密实的卫兵护送中,进了皇宫。
楼阁高耸,宫宇依旧。
广阔的御道与殿庭中,曲锦萱抱着姜明霄乘步撵行进。
所行之处,仍是随处可见跪倒一片的宫人。只这回跪的,是她怀中的小娃娃,已是嗣皇身份的姜明霄。
皇宫之大,纵然是步撵,却也快不了多少,仍是行了许久后,曲锦萱才到了一处殿宇之外。
只这回所到的,却不是上回见得的福阳殿。那高悬的匾额之上书着的,是东华宫三个大字。
被巧茹与徐嬷嬷搀着下了步撵后,因见她面色红得有些不正常,徐嬷嬷不由担忧地问“姑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头稍稍有些晕沉罢了,许是昨夜梦繁,不曾歇好。
曲锦萱微微摇,问向迎来的苗钧水“苗常侍,这处是”
苗钧水解释道“回姑娘的话,这东华宫啊,是陛下惯常起居与处理政事的。”
玉阶之下,曲锦萱很是顾虑“可我会否于礼不合可需我挪去旁的偏殿”
苗钧水答得从善如流“姑娘要照顾小殿下,旁的都不大合适。这宫里头规矩虽多,却也不是不能便宜行事的,还请姑娘莫要过虑。”
虽苗钧水这样说,曲锦萱仍有些迟疑,她正欲向徐嬷嬷讨教几句,前襟却被怀中的小娃娃扯了两下。
姜明霄一手揪着曲锦萱的衣襟,另只白乎乎的小手不住地指着那殿内,又开始叫着“阿哋阿哋”。
徐嬷嬷见了,一时竟潸然泪下“陛下仍在时,老奴常带小殿下来此寻陛下,小殿下这是认出东华宫,也定然是想到陛下了”
曲锦萱抱紧姜明霄,再没说什么,抬腿上了玉阶。
待要入那殿门时,一行人却停下了脚步,均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几名随行的哑卫。
虽说这东华宫非是后妃所居之宫闈,可曲锦萱若随姜明霄居于此,也属女眷了。且旁的侍卫早便不见人,唯有那几名哑卫,一直跟到了东华宫门外,并自动分立在殿外两侧。
别说曲锦萱了,就是巧茹,也并不知博易军的来头,只自昨日乐阳那声“阉卫”中得知与内监一样,是已净身之人。是以当即,巧茹便奇怪地问了出声。
苗钧水忙解释了一番,并与曲锦萱说道“姑娘放心,若无差遣传唤,他们不入殿内,只在殿外值守。”
曲锦萱点了点头,怀中的小娃娃奋力向前挣扎着,半个身子都倾斜了出去,她再无瑕顾及这些,被催着踏入了殿内。
苗钧水长吁一口浊气,押后跟了进去。
金漆插屏,珐琅仙鹤熏炉,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栽绒毯。
东华宫的主殿,至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台围着黄云缎的御案。那御案之上,还堆着几摞积压的折子,而后头的几排木架,俱是满满当当的奏本。
不难看出,殿主人惯常在此执笔久坐,致使这殿中的轩楹间,都似残留着久萦不散的墨香之味。
苗钧水适时介绍着“陛下惯常是宵衣旰食,有时歇寝难以入睡,也常会唤人掌了灯,又回此间处理政事。”
在苗钧水说话时,姜明霄啊哇啊哇地叫着,身子仍是向前欠着,明显是想去那御案处玩。
到底是君王处理政事,恭放奏本之处,姜洵能抱着他上去玩,曲锦萱却不能纵着。她哄着姜明霄,用玉鱼件转移他的注意力,脚下跟着苗钧水,到了另处殿室。
入内,苗钧水低声道“这是陛下寝殿。”
宫室处处都极干净,侍者当不曾落过清理,那寝殿中,即使是细小的陈设摆件之上,都不见落有灰垢。
靠壁的一方睡榻之上衾褥齐整,仿佛昨日,殿主人还在此休憩。
曲锦萱的视线,被两扇相对的象牙座屏给吸引了。
她走上前去,见得那座屏之上,各自悬挂着一幅丹青。
“呀这画的是姑娘”巧茹立马认了出来,惊喜地叫道。
巧茹都能认得出来丹青中画的是哪位,自然也不用苗钧水再作介绍,可就是莫名把个姜明霄给难为住了。
奶娃娃张着小嘴,时而看着那两幅画,时而又看着曲锦萱,小脑袋来回扭动,奶嗓子“阿央阿央”唤个不停,既是唤那画中人,亦是在唤抱着自己的人,眼里头跟打了圈似的,很有些茫然。
曲锦萱在那画前驻足许久,而她怀里的姜明霄,慢慢开始揉起眼眉。
一开始,曲锦萱还以为是分不清画与人有些躁,后来才现,小娃娃是困倦了。
苗钧水也见了姜明霄犯困的模样“哟,小殿下困了,该休憩了。”
巧茹听了,自然而然便去松那榻上的被褥,苗钧水也立马去检查熏炉中的炭木,徐嬷嬷则去检查安神香,嘴里头还念叨着,说是曲锦萱近来都不曾睡好,将将换了新居处,若是认床睡不好,也太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