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绍策无奈地吸了吸鼻子,仔细闻了下空气中残留的香味,又挑了挑眉。
掩了原本的体味,又故意弄了这种熏香掩覆么陛下真真别出心裁。
冬日昼短,不多时,便到了向晚。
云隙中,残阳缓缓挪动。天角暗红的光华敛去,仲春的暖意也似被慢慢抽离,若行于外间,被那薄暮带来的凉风一吹,还是极有可能会打冷颤。
庆王府中,温厚急得如被下蒸上烤“口信兼帖子往傅府递了几回,根本无人搭理。”
“上回你二舅父与三舅父在云顶楼撞见那傅砀,还特意将人请到僻静处问了几声,怎料那傅砀一直推脱,对局势视而不见,还大言不惭,直让老夫几个来问王爷您。若非有你二舅父拦着,你三舅父气得险些与那傅砀大打出手。他们、他们究竟是想作甚”
“再有,旁的法子老夫也不是没有想过。譬如派人潜入那傅府,探听探听他们到底是否有旁的谋划。可那傅氏也不知哪来的那么些守卫,府里头处处守得极其森严,游高士连下药的机会都寻不着。”
这厢,温厚急如莽猿,而此时正坐于花梨木圈椅中,面容半掩在背阴中的庆王,亦能见得神情不虞。那露出的半边脸,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待温厚完牢骚,庆王沉吟片刻“外祖莫急,待过两日,本王便亲去傅府。”
温厚今日来,本就是想撺掇庆王亲去傅府,这会儿听得目的达成,他忙不迭叮嘱道“王爷,届时您可切记要软硬兼施。既要让他们知晓,助您成事能得了好,亦要言以威慑,事情兜不住,届时谁可都别想好过老夫就不信了,东汤南涉之盟,俱是他们的人从中牵线,他们还能脱得了身不成”
庆王颔“外祖放心,本王省得。”
天幕将黑,拒了庆王亲送后,温厚拄着手杖向外行去。
于月门外的石道之上,他迎面遇了崔沁音。
“外祖。”崔沁音欠身福安。
温厚点头应过,见崔沁音身后的丫鬟手中提着个木螺镶细的食盒,便道“听闻王妃娘娘与王爷关系缓和许多了,老夫便也放心许多。”
说完这话,温厚回想了下,复又长叹“榆哥儿之事,你要节哀。儿女各有命数,如你四姨母那般早逝,老夫白人送黑人,又何尝不是伤心欲绝”
“今后啊,王妃娘娘莫要再与王爷闹别扭,温柔贤惠些,好好过日子罢。”
温厚说话时,崔沁音一直静立着,闻听长辈诫训。
待温厚训完话,崔沁音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这位外祖。
卧病多年的老人,即使身形干瘦如缺食的鱼鹰,眼皮子也皱缩到半耷拉下来,那两只黄的浊眼中,仍是充满了对权秉的。
这般贪婪,这般蒙昧。不顾儿孙的性命安危,迫切地想要利用旁人,助他登高掌权,威风持禄。
崔沁音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地屈膝“谢外祖教诲,我定铭记于心,万不敢忘。”
见崔沁音态度恭谨,似是当真将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温厚满意地点了点头“且去罢,不用送老夫,那食盒里的东西放凉,便不好落肚了。”
话毕,温厚便迈动腿,兀自拄着手杖行远。
在温厚的身后,崔沁音立于原地,许久都未挪动,直到那干瘦佝偻的身影消失,她才转了脚尖,不动声色地向前行去。
她的孩子性命安危,他们可以不顾,她不能。
意图拉他们一同下水
痴心妄想。
相近时辰,东华宫。
寝殿之中,曲锦萱正凝着枚长形的薄片。
那是她上午服完药后,让巧茹放在自己身旁褥垫之下的。是她前些日子新制的,还未来得及在繁清阁与容馥斋售卖的香片。
那香片外头有层薄衣,被重力摁压,香气便会透出纸片。寝殿中燃着安神香时,许还闻不出,可若到了外间,她却能清晰地闻辨出来。
且那香味,可沾附于体肤,经久不散。
脚步声近,巧茹掀帘走了进来。她凑到前去,小声与曲锦萱回着话“姑娘,适才外头的哑卫换值了。”
曲锦萱问“确认不是同一批人”
巧茹点头“奴婢特意留意过的。”
曲锦萱起身,将那明显被重力压过,已释了香料的薄片投入熏炉中。
上午醒后,她便寻了机会,在殿门口驻足过。
这批哑卫拢共八人,向来是四人一班,这回除非是缺了人,不然
“走罢,出去逛逛。”曲锦萱转身说道。
出了寝殿,主仆二人向外行去。
将将踏出了雕花槛栏,便逢一阵清风自右侧拂来。那风息,将无比独特的、只有曲锦萱能闻出的气味,送至她鼻尖。
曲锦萱闭了闭眼,待再度睁开眼时,她抬腿,朝右侧行去。
在经过右侧直立的第二人身旁时,状似不经意地,曲锦萱侧头望去。
被她看着的那名哑卫,面容瘦白、五官平淡,可左眉处,有道不大明显的细疤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