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纪荷下楼,在客厅碰到从外面揉着眼进来的阮姐。
对方一见她,红的眼眶立时蓄起泪水,嘴唇抖着。
“怎么”纪荷一夜没睡,出声后才现自己嗓子沙哑,微微皱眉,伸手按了按喉咙缓解。
“不舒服”阮姐瞥了眼她大着的肚子,干脆擦掉眼泪,只字不提,只说,“我给你端早餐。”
“你有事。”纪荷伸手,拦住去路。
阮姐耸动着肩膀,接着情绪不可抑,大哭,“快去送送吧,你干爸走了”
“走哪儿”纪荷拧眉,散步、浇花、开会
“他回东南亚了”
似晴天霹雳,纪荷脸色一白,呆住。
“你小心”阮姐开始自责,怪自己嘴快,吓着她,可现在不说,后面也要说。
躲不过。
就像昨夜父女俩间的摊牌,纵使晚了八年,它总归会来。
“我没事。”纪荷推开阮姐的手,抬眸看窗外。
这是一个深秋的大雾清晨。
澜园广袤的枫树红艳似血。
细密的雾珠在叶片、地表、建筑上悠然送别。
纪荷从澜园快步出来,在院门口看到蜿蜒路面上驶离的车尾。
往枫树深处,隐隐约约闪现。
她没打电话,也没让阮姐跟上来,自己单独追去。
肚子虽大,不妨碍灵活度。
穿过一颗颗沉默站立的红枫,拐到一个弯,前面车辆现了她。
倏地一停。
纪荷过了拐弯处,直直盯着那辆车,沿直道向前。
司机下车度快,依然没抵得上后座那人自行推门的迅捷。
“别跑。”乔景良穿了一件藏蓝夹克外套,今年手术之后他身体日益单薄,以前没觉得,这刻乍一看,纪荷觉得他快瘦脱相了。
她想看得更清楚,但什么东西挡住她眼睛,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模糊。
来自本能的压住这股模糊,于是画面又清晰起来。
乔景良嘴角弧度温和,就这么平静、温存的走近她。
“让你别跑。”在她面前站定,大拇指忽然刮了刮她眼角。
那里有湿濡的东西。
“雾好大。”纪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
“是。头都沾湿了。”乔景良慈爱笑了笑,伸手理她跑乱的长。
“该走的是我。”纪荷两手握成拳在身侧,制止着过度震惊的情绪。
“我图谋不轨、居心叵测,我让乔开宇跌进泥潭,他是你养子,鸿升也因这件事惹麻烦”
乔景良听着笑,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就连打断都柔和,仿佛她只是三岁的孩子,对他这种慈爱的长辈而言,不值一提。
“在澜园住着,直到生产。以后嫌地方小,不够两个孩子折腾,就搬凤凰城住,但有一点”乔景良神色变威严,点了点她额头,有警告意思,“走哪都记得把阮姐带着。你照顾不来两个孩子。”
“够了。”纪荷流泪,再一次看不清对方脸,“好像交代后事一样,我不需要你的关爱,这是假惺惺,你让很多家庭失去子女、丈夫、妻子,让他们破裂,现在对我好是建立在别人的鲜血上”
乔景良声音淡定,“所以,就当赎罪。我过去帮江倾。你好好在家待着。”
“不用你去”纪荷声音嘶哑,恼道,“我自己可以”
“二小姐的身份没有董事的好使。”乔景良笑,“快回去吧,爸爸给你做了鸡丝面,再耽误就凉了。”
纪荷充耳不闻,流着泪问,“我妈和你未婚妻到底什么关系我是不是你女儿亲生的”
乔景良避重就轻,“她们是双胞胎姐妹。早年失散。我是你姨父。对你好,因为有愧,你母亲深受人口贩卖之苦,我未婚妻也因此郁郁而逝。所以只能加倍对你好。明白吗”
“你演了八年戏,滴水不透,现在让我相信,我不敢。”纪荷眼神锐利的看着他,似乎要看出一些破绽来。
乔景良迎着这股目光,气定神闲笑,“快回去吧。”
又迎着她的冷眼,倏提出要求,“叫声爸爸”
纪荷目光如寒雾,静静抿着唇,动也不动。
“叫啊,叫一声”有点急切了,连带目光都颤动。
纪荷还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