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应该称呼你的学名更为恰当,你说对吧,识之律者。”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涌出的第一股情绪是慌张,然后是错愕,最后才是怒不可遏:
“你有毛病吧……不是,你们全都有毛病吧诶哟!”
什么和什么啊这个家伙!她是律者?她怎么可能是律者?哪有律者一诞生就想着要干翻崩坏的?
她气得手脚并用地翻滚,好像是立马就要从榻上爬起来跟另一个自己干一架似的。
但屋内没有灯火,仅凭着窗纸过滤下的朦胧的月色,她一个不注意,手撑到空处,直接脸朝下从塌上栽了下来。
另一个华仍旧端坐在床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 “开什么玩笑……我是要干翻崩坏的人,你说我是律者?你居然说我是律者?是你傻还是我傻?”
华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但她还未展现出任何要走的意愿,脚踝便被识之律者用力攥住了。
“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只是一道连痛觉都没有的幻影。我确实死了,关于我死前的记忆,我反复查阅了无数次,并不认为有任何问题。而且还有一些是我们共有的记忆,比如羽渡尘对大脑的副作用。当然,你并没有后续的记忆,但是应该也猜得出我用过最后一次羽渡尘了吧。毕竟羽渡尘都完全损毁了……”
“借口,全都是借口!”
识之律者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相比于华的平静,她的神态足可以称得上气急败坏。好在夜色足够深沉,这个屋内也再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当然,话说到这一步,也根本不会有人还有余裕顾及自己的形象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其实就是在嫉妒我对吧!大家明明都是华,但你在嫉妒我可以以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而你只能成为过去!是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有必要这样吗?我们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我还帮助了你,要不然你就要像你的其它同伴一样直接被我吸收了……你怎么敢……你凭什么空口污蔑我是律者?”
污蔑。是的,污蔑,这一定是赤裸裸的污蔑!
自己这个一心想要干翻崩坏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是律者呢?
叫喊声在一无所有的夜里异常刺耳,门外很快就传来了素裳的声音。
“师祖,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你在喊什么哦!”
“谁要……”
“没关系素裳……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有那么一瞬间,识之律者甚至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但前一刻还那么冷漠无情地“污蔑”着她的华突然代替她开口,将素裳搪塞了回去。
“哦哦……师祖你……唉,算了,那我走了,师祖您悠着点啊!”
心里闷着一股燥热,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将其发泄出来的方法。即使再像先前那样大吼大叫,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到最后,识之律者所能做的也只是握紧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床榻,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虽然算不上有多么疼,但床榻是没有感觉的,最后受伤的依旧只有自己罢了。
“你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说那么残忍的话呢?
就好像告诉一个从小想成为正义的伙伴的孩子,原来自己的父亲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坏蛋。
这种话,不光残忍,还异常地荒诞,荒诞到让人恶心。哪怕只是一个玩笑,也无疑是恶劣到想让人将开玩笑的家伙殴打到不能下床的地步的恶劣玩笑吧。
她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并非原本的华这一点。她也并不喜欢原来的华,无论是在哪一个、无论是什么时代的华。她只是想成为华,发了疯地想,必须要成为华、绝对要成为华,因为……
除了成为华,她哪里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呢……
而且,她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完全可以做的比华更好不是吗?站在她现在的视角回看过去的记忆,如果让她来的话,很多时候都能做出更好的决定不是吗?
她甚至愿意做出一些“让步”。
比如……她自己不是也设想过那种可能吗,想象过自己只不过是肉体因为灵魂的空缺催生出的一个意识,她可以接受这种设定,虽然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但是律者?开什么玩笑?
假如她真的是律者,那就意味着她想要成为华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她无法成为拯救世界,驱逐崩坏的华,相反,她会成为华,成为她的同伴,成为所有人的讨伐对象……
假如是这样的展开,她怎么能够接受?
但既然如此,华又为什么……
又为什么刻意把素裳支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