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谢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原本是周馥最信任的文胆,但关键时刻反倒写了檄文来骂周馥,而且还因此免于处罚,再加上一番疏通,不但没有下狱,反而步步高升,现在已经当了临川太守。
甚至有消息说,打完这一仗后,连江州刺史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哼哼,都是乌鸦,谁笑话谁啊?不是你火烧豫章城,华刺史会走投无路?”
谢摛本来不打算说什么,但一想说这话的人,是和他一样卖旧主求荣的周广,居然也来嘲讽自己。
“呀,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周广说不过谢摛,就动起了手。
“停一下。”站在王敦身后的少年开口了,周广谢摛连忙快分开,坐回原位。
“本来哪,我说好了不插嘴的,在座的都是叔叔爷爷辈的长辈。自然是没有一个毛头小伙子说话的份。”
“长豫,你讲吧,自古英雄出少年,当年霍骠骑纵横漠北的时候,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纪瞻站起身来,给王悦撑场面,不冲着王导的权威,也要冲着这几年来孙子纪友的茁壮成长。
“你这几年来,跑遍了扬州、江州、荆州,没人比你更熟悉这边的情况了。”王敦也闪出身位,把椅子也挪在一边。
“那我就说了啊,说得不好,各位长辈多担待。”王悦向四周抱拳,“我想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家能不能再耐心等几天。”
“长豫,想好了再说,莫要玩笑。大军晚开拔一日,要多消耗多少银两粮草。”
王敦本以为王悦是要出手调解周广谢摛的矛盾,没想到王悦直接要延后大军开拔的时间。
“纪太守,我记得在来得路上,你和我提及,建康和杜弢一直有接触,杜弢很有投诚的意思?”
王悦需要一个有身份的盟友,这也是王悦最初举荐纪瞻的原因。
纪瞻心中一乐,罢了,这般年纪已经懂得借力了,我说怎么想起了我这个老头子,原来是用我这个老头子给他镇场子。
算了,看在他这几年,确实带着乖孙纪友成长了不少,就给他当这一回人梯了。
“不错,其实在这之前,王平子就和杜弢有过接触,之后还有山征南。只不过他们都横死,才让这事情耽搁下来。听说最近杜弢找到了前南海太守王运为他作保。”
“这就是了,我知道各位叔伯各个骁勇善战,不惧杜弢小贼,但既然杜弢愿意投诚,为何不与他先接触一下哪?”王悦顺势看向王敦。
王敦能说什么?说要是谈判能谈妥,哪还要他这个大将军干什么?他能这样对王悦说吗?
显然,还不是时候。起码来说,现在大军的开拔,还得仰仗着扬州的军粮。
“也不是不可以,”
谢鲲看出了王敦的为难之处,站出来给王敦解围,
“不过,这个杜弢反复无常,恐怕招降过来也是个祸害。我听说这个杜弢在益州时,就是管仓库的小吏,但是监守自盗,被上官查出,本来要明正典刑的,恰好益州大乱,杜弢就跑了出来,像这样的人,怎么值得赦免哪?”
“不不不,谢主簿理解错我的意图了,我没想真的招降他,我是想通过招降,把战场直接推进到他家门口。”
“哦?”王敦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你快讲讲,有什么主意?”
“各位请看,如果我军现在就开战,战会在哪里?”王悦指向墙上的战场地图。
“武昌。”武昌太守陶侃说道,“虽然我们年前从杜弢那里赎回了武昌城,但武昌城外,还是有杜弢的眼线,只要我军一集结,杜弢闻着味就从长沙顺流而下。”
“也可能是豫章。”
豫章太守周广补充道,“
大军开拔就是再周密,风声也是会传出去的,何况咱们的后方还不是铁板一块。”
“如果我军的重兵压到武昌,和杜弢形成僵持,那么杜弢很有可能声东击西,以疑兵去攻打武昌,而率领主力,攻取豫章,然后顺势夺取湓口、柴桑,从背后切断我军粮道。”
“没错,杜弢既可以北上直取武昌,又可以东出攻打豫章。不管是那种情况,都可以把我军拖住,一旦我军被拖住,各位前辈以为江陵的杜曾会不会撕下自己的面具,加入进来哪?”
“长豫讲得对,杜曾这个人有奶便是娘,有这么大的好处在面前,他才不管什么正统不正统,流寇不流寇哪。”陶侃和杜曾交过手,清楚他出尔反尔的度。
“那你说该怎么办?”
“等,等待王运说动了建康,带着赦书回来。”
“那有什么用?”
“我们可以在这个赦书上做文章,赦免一些人,重处一些人,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接着讲。”
“还可以把这个宣读赦书的地方,从武昌改到巴陵。”王悦的手指从武昌城一直下移到巴陵。
“太对了,”陶侃先就跳了起来,“长豫讲得对,实以虚之,放在巴陵,这个主意胜过十万雄兵。”
“哦?士衡,这有什么不同吗?”
“大不一样,诸位请看,如果我们在武昌打响战,那么南平的应詹,因为被杜弢和杜曾夹在中间,肯定是无法动弹的。”
“但如果是在巴陵,应太守就可以出华容,入洞庭,不但能够和我们合围巴陵,而且还能够截断杜曾的增援。”
“大将军,您可不要吝啬啊,末将请求让长豫入我左路军,给我当参军,这新脑子是好用啊?”
“一下子就把困扰我多时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干嘛要考虑怎么从武昌打到巴陵哪?”
“我们应该像长豫这样,依靠自身的正统优势,选择战的最佳地点。而这个最佳的地点,无疑就是巴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