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泄了气,五官彻底扭曲在了一起,崩溃一般向上帝祈祷,死死闭上了眼睛大喊: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他们不会相信你一个杀人犯!”
突然,让他喘不过气的下压力消失了。莱尔斯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经历过劫后余生,睁开眼,却看到巴别尔仍然攥着自己的左手。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布拉泽人不会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因为你烧焦的尸体会留下来。”
随后,在莱尔斯讶异的目光当中,他拽着他握玻璃碎片的左手,逐渐贴近自己的右手手腕。
“除了烧伤和吸入肺里的灼热空气,你真正的死因是锐器刺伤导致的失血过多,一验便知。而我作为第一目击者,又是个前不久刚刚偷渡入境的外乡人,有最大的作案嫌疑。”
“刺啦”一声,锋利的玻璃切开了巴别尔的腕动脉。大量血液喷溅而出,随着他移动手腕的动作,均匀淋洒在莱尔斯被墙壁压住的小腿之上。莱尔斯瘫在原地,半寸也不想挪动,他大口呼吸角落里吹进来的新鲜空气,感到十分困惑。
“因此,我不会杀你。”
“啊、啊、啊……”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球突出,布满血丝。他察觉到了异样。
“直白点说,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回忆起了我的过去,那滋味可不好受。”
白烟飘散出来。滋滋声被火烧木头的声音掩盖。
“但那天在游骑兵营地里,你帮了我。”
“啊、噫啊啊啊啊!”
腐蚀已经开始。
“所以我会负责把你救出这里。”
“啊啊啊啊啊啊——!”
他毫无起伏的声音淹没在游骑兵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当中。
“你的死亡毫无价值。”
血液流进墙壁的缝隙,从上到下、由外而里,从皮肉深入骨髓,火光照在莱尔斯惊恐、苍白又狰狞的脸上,半个宅邸坍塌之时,他膝盖以下的断折部位已经渣都不剩。滚烫的木炭烧焦了伤口,起到了止血作用,避免他失血过多而死。
“我给过你机会。”
巴别尔抛下木炭,抬头看向天花板,通往楼下的楼梯早已被焚烧殆尽,逃出旧宅的路也早已被封死,火焰围拢而来,将其二人吞没。在同样钻心刻骨的疼痛当中,他平静地闭上了眼。
“或许世上本就没有机会。”
吊顶坠落。
“哎呀,不赖,你居然还没疼晕过去。”
一个戏谑嘲弄的声音响起,巴别尔笑了。仿佛这都在预料之中。他重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温度下降了。
骑士恩别拉赫半蹲在远处的断墙上,脚下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巴别尔头顶,形成遮天蔽日的黑色巨伞,替他接住了坠落的整块吊顶。
“你来的太晚了。”
“没办法,艺术创作很需要时间。”
骑士纵身跃下断墙,鲜红的披风卷着火苗。
“你真该到油田现场看看。”
巴别尔没有接话,他感到疲劳,两颊上满是烟灰与干硬的泥土,额头上的汗水早已蒸干。他俯下身,开始将莱尔斯的身体向外拖。
“看来你很痛恨背叛嘛,惨叫声从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恩别拉赫支着腰,神清气爽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打算。
“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怨恨。”
“哦?”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这世界上可没什么正确错误之分,万物万物皆有其联系,万事万物最终都将归于宇宙。”
“现在不是艺术创作的时候。”
很快,在巨大黑色烟幕的遮蔽下,巴别尔踩着黑雾凝成的楼梯,拖着陷入休克的莱尔斯,走出了只剩下门框的大门。骑士跟在他身后,旧宅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