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说正事。”
“稍等,我洗把脸。”
她洗脸也洗得随意,汤汤水水挂在湿刘海上,更衬出那张白得透光似的巴掌大一张脸。
纪鱼藻拿出自己的本子,摊开,快速翻动。
水滴顺着刘海往下落,一颗一颗打湿了本子,那写在上面的字迹一经了水,就变得模糊起来了。
赵春阳被她的头发搅得心烦意乱,左手轻轻捻起来,露出她的眉眼,右手连抽了几张纸给蘸了蘸。
纪鱼藻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胡撸了一下头发,不甚在意地说:“谢了。”
马陆和小米对视了一眼,眼下如此暧昧的氛围,这是……有情况啊。
纪鱼藻没意识到众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本子翻到她做过记录且串联起来的线索,她抬头看马陆,说:“孙法医又发现了新情况。”
◎一条线上的南辕和北辙◎
“这几天一直下雨,其中一名女孩是在河边被发现的,现场的物证痕迹不好采集,给侦查工作带来很大不便。从小区四楼跳下来的女孩属于半封闭环境,采集到的证据也不多。拥有完整遇害环境的是在小木屋发现的女孩。”
“三名女孩身体上并未发现作案人的dna,只有在小木屋的那个女孩,扔在地上的烟头上发现了嫌疑人的dna。考虑到作案手法的一致性,孙法医初步判定嫌犯是一个人。”
“不可能!”小米打断她,冲动道:“三个女孩身体受损伤程度不一,这该怎么解释?明明是两个人作案,而且其中一个畜生应该是那方面的功能不行,这才符合逻辑。”
马陆点了点头:“小米说得有道理,我赞同。”
“从常理来推断,一个成年男性同时控制三个女孩确实有点费劲。但如果是两个人作案,案发地点不同,伤痕为何如此一致?现场提取的指纹基本没有特别完整的,市局dna库里的数据信息也没有。”
赵春阳听完十分无语,“连受害人的身份都确定不了,这不是代表着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众人陷入沉默,马陆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吹口气,两片嘴唇贴着杯口吸溜了一下,问:“小米,你说案子蹊跷,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一个被发现的女孩,我记得老孙说她也是扼颈窒息死亡。”小米环顾一周,问马陆:“但我们勘察过现场,高坠点没有其他指纹,死者体表也没有伤痕,初步断定女孩是自己跳下去的。也就是说她是跳下去之后才被掐了脖子,那当时谁在现场?”
马陆抬眼看向纪鱼藻,“报案人是谁?”
“早上起来跑步的小区居民,派出所民警那里有记录。”
“调阅一下出警记录。”
“好的。”
此时纪鱼藻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一边点头一边说:“行,好嘞。哎呀,谢谢您。”
小米见她脸上隐约有喜色,几步走到她身边,迫不及待问:“姐,什么好消息?”
“上午关队带我又去了一趟市局,虽然作案人员库里没排查出数据,但刚才跟我们接洽的曾法医说,省里还有一套专门排查男性染色体的数据库可以用。”
马陆听完眼睛一亮,“那感情好。鲫鱼,一会你和小赵再去趟海源医院,去问问当时的接诊医生,或许还有漏下的信息。小米跟我去城中村出事的地方再看看。事不宜迟,大家分头行动。”
“收到。”
—
马力扬刚一走出病区的电梯口,就看见王莹正焦急的等在外面。
她的脸色像灰白的鱼肚,见了他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马医生,方医生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马力扬不想跟她说话,面无表情的越过这个人就往前走。
王莹扯住了他白大褂的袖子,哀哀恳求道:“马医生,我知道你对孩子她爸有意见,可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不要放弃她。”
马力扬的怒火来得蓬勃且旺盛,大火烧过寸草不生。“你说谁无辜?最无辜的那个人还在家里躺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王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的下巴那儿起了个火疖子,红肿光亮的脓包落在苍白干瘪的唇边,像是熟透了的柿子,稍微一挤就要爆浆了。“方医生好点了吗?”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瞒报病情?”马力扬口不择言,委屈悔恨的心情几乎快要淹没他,“你为什么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你是个傻子吗?连他背着你找鸡你都不知道?”
“马力扬!你给我闭嘴!”
马力扬猛地回头,见神经内科的副主任医师黎初抄着白大褂的口袋正冷冷看着他,身旁站着的人正是方成悦。
“方老师!”马力扬跟看见亲人似的朝他跑过去。
黎初指着他破口大骂,“男人犯了错,凭什么指责女人?!你有病吧!”
马力扬快崩溃了,这年复一年充满挫败的医生生涯,这日复一日毫无人性的超长工作时间,还有前辈老师们动不动就要骂人的坏脾气,真他妈不想干了!
想归想,他依旧很怂的什么都不敢说,低着头乖乖挨骂。
电梯到了楼层又“叮”地响一声,这次出来的人是纪鱼藻和赵春阳。
隔着医院里汹涌的人潮和眼前四五个人的身影,方成悦终于将迂回的眼神放到了她身上。
阳光洒在纪鱼藻瓷白的脸上,上次见面时他服药后的不良反应正厉害,此时才看清她眼角和唇边尚未消失的伤痕。
他难耐心中的酸楚,哑声问:“你的脸怎么了?”